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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漆黑的夜幕中挂着一轮弯月，月光微弱，显得月色更浓了几分。不过此时的宏城内却是灯火如昼。

　　每到月初，宏城内便会有一次月会，这次又恰逢十年一度的云歌会，更是热闹了不少。城内主街上都是商贩小摊，杂耍戏剧里各式各样的把戏也都使了出来。一眼望去，说是眼花撩乱也不为过。

　　有个人长这么大头一次见识到这种局面，自然要好好开开眼界。沈轻舟穿街过巷，早就不亦乐乎。炎眼下又被一个杂耍的戏剧班子吸引住了，班子里的一个小姑娘头顶七八个瓷碗，手上撑着十几个碟子，双脚还踩着两根细竹竿。沈轻舟都担心这个小姑娘一不小心便碎满地，可那个不过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却是稳稳当当的，还不时向在场的观众笑一下。

　　“好玩吗？”顾万山对这些东西得兴趣实在不大，但是沈轻舟喜欢他便跟着，免得沈轻舟买了东西不付钱就走，被人追上一路。

　　“嗯！”平日里沈轻舟总是装个小大人，偶尔才会露出一些孩子脾气，而现在沈轻舟可不管那些，玩开心了最重要。

　　顾万山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匣子给了沈轻舟。

　　匣子只有巴掌大小，似乎是纯银的，样子也很是精致。匣面上雕着层层的花纹，仔细一看是各个不同的花，中间一朵牡丹盛放。

　　“这是什么东西啊？”沈轻舟将小匣子拿在手里反复把玩，摸着上面的花纹。

　　“打开看看。”顾万山说着，并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退。

　　刚打开，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刺激得沈轻舟连连打了几个喷嚏。

　　“顾万山！你居然送我香粉！”沈轻舟拿着匣子向顾万山身上丢去，刚要脱手，却看到顾万山已经退了几丈远。

　　“别丢了！可是寻芳居的，贵着呢！”

　　寻芳居这种地方一听便是专门卖女人用的胭脂水粉，金银首饰的，也难为顾万山肯进去，这份“心意”也实在是不容易。

　　顾万山穿了半条街，一边躲着沈轻舟丢过来的东西，一边嘴上还不忘调戏几句。

　　“轻舟，我觉得寻芳居的东西虽然贵，但送你也值得。好物配美人，不亏！”

　　“你找死！”沈轻舟逆着人群追打着顾万山，又碍于人多没空间施展一下拳脚，只能跌跌撞撞地追着，要不然顾万山哪还能这么多话。

　　跑着跑着顾万山突然就停住了，站着在灯笼后面看着沈轻舟，待他将要靠近时，又一把将他扯了过去。

　　“嘘！”顾万山捏着沈轻舟的肩膀，一只手指着不远处的石桥，“看哪！”

　　跟着顾万山所指的方向看去，一男一女正依偎在桥下柳树旁。那边人少，又没有灯光映照，是一处难得的隐蔽所。

　　男子用手扣着女子的柳腰，低头在她的耳边私语，女子时不时掩面而笑，看着两人的装束都不是权贵之人，仅是寻常人家的子女。如此良辰，也算难得。

　　“没想到你这么无趣！偷看人家幽会……”沈轻舟的小脸被红灯笼映照得发红，说完又悄悄瞟了两眼，双颊也越发红了。

　　顾万山虽然看到了他的小动作却没有点破，轻笑一声，负责他耳边说：“你猜猜他们在说些什么？”

　　喷出的热气弄得沈轻舟的耳朵痒痒的，他把玩着垂下的几缕丝发，想了想，有些扭捏地回道：“男的在对女的说些……‘我心悦你’之类的话吧。”

　　顾万山毫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用手点了点沈轻舟的额头：“你画本子看多了吧，哪有人每日都把这两句话挂在嘴边。”

　　“那你来说他们在说什么。”沈轻舟打掉了顾万山放在他头顶的手，刚刚的几分扭捏消失得干干净净。

　　顾万山笑得一脸高深莫测，却迟迟不肯开口。沈轻舟拽了拽他的衣袖，虽未明说，但动作已经显示出他的几分急切。顾万山故意拿捏道：“想知道啊？”

　　沈轻舟点点头，眼中带了几分期待。

　　可顾万山却偏偏转身离开了。

　　这一次，可终于轮到沈轻舟锲而不舍地追着顾万山了。

　　不管柳树边的两人到底在说些什么，反正顾万山是不知道的，他也不过是想逗逗沈轻舟，至于人家郎情妾意，他人怎么会分出心思去猜。

　　顾万山无论如何也不说，径直走入了街边的小酒馆，招呼着小二摆了两壶小酒。虽然只有两壶酒，可并不是为沈轻舟准备的。不过当酒壶摆到桌上时，沈轻舟自顾地斟上一杯，动作行云流水，十分洒脱。当顾万山反应过来他对面的小孩儿都干了些什么的时候，沈轻舟已经斟上第二杯了，正当他打算一口喝下，顾万山连忙拉住他。

　　“你喝过酒吗？”顾万山用小碟中的花生米弹了他一下。

　　“没有啊！”沈轻舟回答的坦坦荡荡，双手却在勾着酒壶。

　　“那你头一次喝酒就这么莽撞。”顾万山夺过了沈轻舟手中的酒杯，“你要是喝醉了，我就把你丢在这儿。”

　　“你敢！”沈轻舟拿下壶盖，将酒当水似的喝了起来，一壶见底也不见半分异样。

　　顾万山心想，以后若是想灌醉沈轻舟怕是难了。

　　他要的虽是清酒，不比一般的酒烈，可再淡的也是酒，不是水。寻常人哪经得住沈轻舟这般牛饮，可偏偏沈轻舟喝完后什么事儿也没有。脸色如常，口齿清晰，一点儿也不像初次碰酒的人。莫不是沈轻舟在这方面天赋异禀，还只是个酒中豪侠？

　　沈轻舟连顾万山的那壶久也饮尽后，便又要了两壶，顾万山也没有惯着他，给他斟了一小杯后便不许他再喝了。

　　沈轻舟觉得无趣，可他也知道多饮伤身的道理。虽然心中不快，却还是答应了他，捧起小酒杯一口一口的喝着，生怕浪费一点。顾万山看他这般没出息的样子，也给气笑了，捏起花生米有一下没一下的蹦着玩。

　　大约过了戌时，街上却还热闹着，没有一点儿散去的意思。

　　“李长风交给你的事，你想什么时候做？”顾万山和沈轻舟都没有要继续出去凑热闹的想法。

　　“哎呀！我给忘了！”沈轻舟一拍桌子，这十几日待在宏城内，整日都想着比试，哪里还能记得李长风交代给他什么。若不是顾万山今夜提起，怕是任沈轻舟想破脑袋也记不起来自己究竟还有什么事没做。

　　“落刹想好怎么处理了吗？”顾万山在沈轻舟乱如麻的事情上又加上一件。

　　沈轻舟双手捧住了脑袋，一想到还有落刹那个大麻烦，他竟觉得头疼：“还没呢……”

　　“再过几日，云歌会也该散了，我们那时候离开吧。你这几天可出了不少风头，难保没有人认识你。万一你爹娘从行云峰找来就糟了。”

　　一提到离开，沈轻舟便有万分不舍，他的的确确还没玩够呢。可眼下有那么多事情去做，又担心沈历夫妻二人从行云峰赶到宏城城内。他们也确实该离开了，再不走，恐怕是想走也难了。

　　“好吧。”沈轻舟叹了口气，整张小脸难过地扭在一起。

　　从离家后就被人追着一路到了明州城，后来又马不停蹄地奔波几个月，才赶到宏城，虽然仅仅待了十几天，却算得上出是沈轻舟除了沈家以外住的时间最长的地方。

　　沈轻舟如此苦闷，顾万山却不见得有半分不舍。他离家时的年纪比沈轻舟还要小一点，原本在家里就没有人敢管束他，离了家也没什么差别，他也早习惯了四海漂泊。

　　放眼九州四海，他到过的地方称不上多，但也绝对不算少方，还没什么让他舍不得离开的地方。

　　沈轻舟和顾万山在酒馆中闲坐到后半夜，只听到喧嚣的集会渐渐散去，他们才起身离开。街道上的灯笼依旧亮着，只是烛火将尽，渐渐昏暗。一道窄月空悬，也散着昏黄的光，两人慢吞吞的走在路上，气氛有些凝滞。就连顾万山也难得无话。

　　直到二人拐进暗处的小巷，打算从后门进入客栈时，细微的砖瓦相撞声打破了寂静。随后，沈轻舟的几枚飞镖钉在了石瓦上发出“叮叮”的声响。

　　沈轻舟冷声道：“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