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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棚中那位原本讲得忘乎所以的男子，遇见了顾万山如同遇见了知音，简直是相见恨晚。

　　三言两语之间，两人便称兄道弟，就只差请出关公结拜为异姓兄弟。他姓吴名津言，祖祖辈辈都是眉山人，家中略有些许财产，吃穿不愁，他也不事生产，整天游手好闲。

　　不过吴津言也不同于一般纨绔子弟，别人像他这样的整天无所事事的大都成了流连于风月花巷的浪荡子。可吴津言偏偏志不在此，他所感兴趣的便是收集那些虚无缥缈又真假不论的江湖传闻，然后再加上自己的奇思妙想传播出去。原本一个纨绔子弟愣是变成了个说书人。

　　吴津言与顾万山你一言我一语，沈轻舟则在旁边静静的坐着，听着二人把话题扯到了千里之外，让话题绕着那塞外的雪山转了个圈又扯了回来，这番功夫实在是叹为观止。

　　“吴兄见闻如此渊博，小弟我自愧不如啊。”

　　“哪里哪里……万山你也有非常之才，愚兄这点东西哪能和你相比呢？”

　　两人一番吹捧，听得沈轻舟差点将自己刚吃下去的烧饼吐出来。非常之才？就是指格外能说吗……那顾万山可不只是非常之才，那简直是超脱三界之才了。

　　“小弟有一事行请教吴兄，不知吴兄能否为我解答一二？”

　　“万山可是问对人了，愚兄不才，江湖人送外号梅山百晓生，凡是在这梅山发生的事情就没有我不清楚的。万山有什么问题但说无妨。”

　　吴津言对自己十分自信，只是这话听起来似乎在某位顾姓百晓生嘴中听到过。

　　沈轻舟幽幽地看了顾万山一眼，发觉对方果然装得一脸谦虚恭敬。而对自己说过的话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不过，都是为了找到龚明，忘了就忘了吧。

　　“不知吴兄对城内铁匠有多少了解？”

　　“城中共有五家铁匠铺子，都位于东，市中街上。街西三家街东两家，不知万山想要找哪一家？”

　　吴津言所说的东市的五家铁匠铺子，顾万山和沈轻舟都已去过。就连铁匠铺子主人姓甚名谁，何方人士，家中几口人，养了几只鸡鸭，都打听得一清二楚。这里面可没有龚明。

　　听闻此言，顾万山面露难色。

　　“这几家都已经去过，城中当真没有别处吗？”

　　吴津言细细想了想，这梅山城中中大小事他都略有耳闻，就连城西王婆家的母猪下了几个崽儿，是公是母，也能在她口中打听到。像眉山中有没有一处铁匠铺子，他又怎能不知。

　　“一年多前，在城北曾有一家铁匠铺子，只是这铺子主人有些古怪，不怎么与人交往，常与男子作伴。铺子主人叫什么本我不清楚，但与他交往的男子叫做李之平，是位教书先生。不知这是不是万山要找的人。”

　　“没错，就是他！吴兄可知道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一听到李之平的名字，顾万山就知道龚明一定和他在一起。龚明这人醉心研究锻器，除了李之平外，他还未曾见过龚明对其他人上过心，也的确称得上古怪。

　　“不知万山为何寻他？”

　　“那位铺主人是我的一位朋友，多年未见。偶经梅山，想起他居住在这里，便来看看。”顾万山说得极为轻巧，他主动探望龚明，可谓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他不仅想着从龚明这里捞上几把上乘武器，还准备将落刹这个大麻烦交给龚明。

　　谁让龚明喜欢研究武器呢！这把落刹可是绝世名剑，就让龚明好好玩去吧。

　　“原来如此，我听说李先生曾住在城北祉巷巷尾，万山也可以去那里打听一下，也许会有人知道。”

　　顾万山点点头，又与吴津言寒暄一番才辞别前往城北祉巷。

　　沈轻舟见顾万山终于舍得离开，便也向着吴津言拱了拱手，起身跟上顾万山。他抹了抹嘴角的几颗芝麻粒，问道：“你这次怎么不说是寻找已经之去世的故交了？”

　　“对着不同人自然要说不同的话，裴不渡他是明显别有用心的，而吴津言虽不知他具体的身份，但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再者说，龚明本就如他所说的那个样子，他所言应该也不会是假的，透露出一些消息也未尝不可。”顾万山此时对着沈轻舟说得头头是道，好像有什么深刻的大道理蕴藏其中。可他对着吴津言说这些的时候可没想这么多，嘴一秃噜就全说出来了。

　　不过他这事后诸葛亮装得还算成功，让沈轻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此时已近中正午，街上正是人最少的时候，循着大街，不消片刻便到了城北。虽不知祉巷是哪条，但好在路上也不是一个人也没有。

　　正巧一位女子提着篮子经过，顾万山离人十几步远，便开口问道：“姑娘留步，想请教姑娘个问题。”

　　那女子衣着朴素，无动人颜色，可瞧着顾万山与沈轻舟衣着并非寻常子弟，便生疏地向两人行了个礼：“公子所问何事？”

　　顾万山这一次的行为可真像个翩翩公子，举止言行没有丝毫失礼之处。

　　“还请姑娘告知祉巷何在？”

　　“祉巷？公子要寻人？”女子略有惊讶，但似乎也是熟知祉巷之人，猜出了他的来意。

　　“正是。”面对着一位姑娘，为了让她放下戒心，顾万山也不好再欺骗她什么。

　　“可是要寻李之平公子？”

　　“姑娘知道？”顾万山面露喜色，但这位女子随即又变了脸色。

　　“公子离开已久，二位还是到别处寻吧。”

　　女子说罢，要转身离开。顾万山见她态度如此强硬，又是名女子，一时竟也无话可说，丝毫不见先前与吴津言那般口若悬河的样子。

　　“姑娘，我们又不是歹人。姑娘何必如此不近人情。”原本想着老老实实的当个花瓶的沈轻舟却突然出声。

　　女子转身一望，本想着是哪家的人如此无理，可她看见过沈轻舟时，却突然无了话。这世间情里总是对着长相好看的人有所宽容。

　　“姑娘就告诉我们吧。”

　　“这……”女子有些犹豫，又瞟了沈轻舟几眼，实在有些为难。这女子一看便是李之平的坚定拥护者，要不然怎么会对他们如此防备，“李公子真的离开已久，原本的房舍都卖给了新住户，小公子你还是到别处去寻吧。”

　　沈轻舟搓了搓衣角和顾万山交换了一下眼神，有些不太好意思的开口说道：“姐姐可否告诉我，他们搬去了何处？”

　　沈轻舟平日里叫顾万山都是连名带姓的，除了最早相识那几日还“顾兄顾兄”得叫着，在后来基本上就没从他口中听到过“兄”这个字。如今沈轻舟却唤一名陌不相识的女子为姐姐，这可把顾万山气得够呛。

　　不过这句“姐姐”也的确起到了作用。

　　原本还立场十分坚定的女子立刻反水，张口说道：“李公子说他们准备去向寒阳。”

　　沈轻舟随即一笑，道了句：“谢谢姐姐。”

　　女子微微欠身，浅笑着说了句：“公子无须多谢。”

　　沈轻舟笑着拉了拉顾万山，而后者的脸色却并未显出什么欣喜，冷淡地看了眼沈轻舟。终于也没说什么，向着女子拱手致谢，便快步离开了。

　　待女子提篮离开后，沈轻舟才抬脚追上顾万山，边走边问：“你怎么了？人家姑娘不愿意告诉你就这么不开心？”在他眼中顾万山也不是这么小气的人还不至于为这么一点小事怄气。

　　顾万山想着沈轻舟这怎么说也算是关心自己，也没辜负自己的一番心意。这样一想，顾万山心中的不快也消失了大半只是那一声声的“姐姐”卡在他的心中，而沈轻舟又误解了他的意思，这酸溜溜的心思便又泛了上来。

　　“我倒是没想到沈小公子还能如此的讨人欢心。”顾万山将后四个字咬得格外重，这话听起来可真是酸透了。

　　沈轻舟听了也觉得别扭，他实在是没想到顾万山还能矫情到这种地步，一直也没想好用什么话来反驳他。

　　“这一口一个姐姐叫的可真是甜蜜，也不知道何日能得来沈小公子一句哥哥呢？”顾万山的话音已经带上了些委屈的腔调，这真是有失他齐王的身份。

　　沈轻舟顿了顿，想着要不要顺着他的心意叫上一句。可又不小心撞见了顾万山那狡黠的眼神，紧接着闭嘴一言不发，任凭顾万山说什么他也没有回答。顾万山轻叹一口气，乱说一通，他的心情倒也好了许多，早就不纠结这些乱七八糟的了。此时也不过是在嘴上占便宜，欺负沈轻舟一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