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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是煜城法医组最青黄不接的一年。年前退休了两个前辈，几个月前唯一的一位女法医也休了产假，虽然有苏轻言这位神神秘秘的外来者补上了一个空缺，但整个法医办公室还是明显空旷了一大圈。

　　解剖室充斥着浓重的药水味道，偶尔有金属刀刃撞击的声音。三个法医戴着手套口罩低沉交谈，若是白大褂上再画个红十字，这里看起来更像是医院急救科的手术台。

　　季云舒揣着裤兜一直在门口站了二十分钟，里面才开了门，苏轻言将手套密封丢进垃圾桶，又不紧不慢地仔仔细细洗了一遍手，在一边的办公桌上坐下，带来已经有些凉了的蔬菜粥舀了几勺。

　　季云舒双手撑着桌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苏轻言对他的目光仿若未见，直到一小碗粥见了底，才拿了张叠得方方正正的餐巾纸擦擦嘴巴，开口道：“除去脸上的刻字不算，死者身上一共有两道致命伤，都在颈动脉，一左一右，十分对称。凶器是手术刀，凶手的作案手法娴熟，但肯定不是专业的外科医生或法医，只是经过大量练习而对人体结构十分熟悉。死者死亡前曾被注射过麻醉剂，所有的伤口都是在死亡之前造成的。死亡时间大概在昨天夜里二十三点到凌晨一点钟之间，抛尸手法轻柔温和。综合来看，凶手应该是个蛮有格调的人。”

　　“有格调？”季云舒嘴角抽了抽，“你对一个残暴的杀人凶手的评价竟然是有格调？你知不知道，他说不定是个连环杀人犯，甚至是喜欢解剖人的身体练习杀人手法的变态！”

　　“我评价的是他的作案手法，又不是凶手的性情品格。”苏轻言语调平和，“不过，一个人的作案手法也是其内心的一种折射，所以，格调这个词，若是用来形容这个人，在某种程度上倒也并无不妥。”

　　季云舒扶额：“法医果然都是疯子。”

　　苏轻言耸肩：“我建议你可以尝试做一下他的心理画像，当然，这一起案子根本看不出什么，所以你得早做准备。”

　　“你什么意思？”季云舒脸色微变，语调陡然高了不少，“还会有其他案件发生？”

　　苏轻言竖起手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表情有些玩味的复杂：“在死者的脸上刻了《圣经》，而且还选择了极富有宗教色彩的一句，这个案子的仪式感太强了，你若说你没有感觉到这是个连环杀人案的开端，我会怀疑你这个刑警队长是靠花钱买来的。”

　　季云舒的深情阴沉下去，许久没吱声。虽然苏轻言说的他的确有预感，但理智上无论如何也不想承认，毕竟与黑斗篷有关联的连环杀人案……为了手下的警员，也为了云雅，他不得不谨慎得甚至有些忌惮。

　　“行了，你趁早把你的报告写出来，这个案子我得再找局长讨论一下——对了，死者的身份确定了吗？”他抓抓头发，有些烦躁。

　　“喏。”苏轻言将一个档案袋丢过来，“都在里面。”

　　季云舒利落地打开，抽出一张简历似的报告单，然而当目光触及到上面的照片和姓名的时候，却整个人都愣住了。

　　靳檬。

　　从法医组一回来，白黎就发现季云舒闷闷不乐，手里抓着两个档案袋，翘着腿坐了十几分钟，目色幽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黎和凌昭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读出了些许迷茫。季云舒在警局从来都是雷厉风行，像个打了鸡血的豹子，然而今天豹子却满腹心事，看起来像悻悻的猫。

　　凌昭眼睛转了几圈，挤眉弄眼地示意白黎去打探一下情况，白黎犹豫一会儿，还是把凌昭刚刚泡好的茶端过去，在季云舒对面坐下，也不搭话，就坐在对面静静地看着他。

　　季云舒见他过来，眸中亮了亮，转瞬又想起了什么，忍不住微微皱了眉头。

　　“有话直说。”白黎跟他从小到大，自然看得出他眼底的纠结，也理解他的顾虑，“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季云舒看着他，沉吟一会，才终于将两个袋子推到他面前，顺便接过白黎端过来的茶水一口气喝了大半，压低声音：“这个案子，我需要听听你的意见，包括身为警察的你，和身为亲历者的你。”

　　白黎的眼睑跳了跳，没出声。看到靳檬档案的时候他的眸光一凝，却没有其他的动作，只细细把苏轻言的法医报告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许久，才往后靠了靠，像是做了什么决定，整个人锋利得甚至带了一抹隐藏起来的戾气：“季云舒，申请旧案调查吧。”

　　“我需要听一下你的理由。”季云舒难得面对他严肃起来，“虽然现在出现了黑斗篷，但是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这一起案子就是当年的黑斗篷团伙所为，若是没有足够的理由，匆忙调查，甚至会在警局引起恐慌。”

　　“我就是理由。”白黎语气低沉，“你还记得当初靳檬见我第一面的时候，她说过什么吗？”

　　提起那天，季云舒多少还有些恼火，可是细细一琢磨，才发现似乎有哪里不对，可那里不对，自己又说不上来：“她说，‘你的大学，是不是在荆南读的警校’。”

　　白黎唇角微勾，又问：“你知道我大学读的是哪个学校吗？”

　　他问得季云舒一愣，下意识回答：“不是荆南警校吗？”

　　白黎摇摇头：“不，我读的是警校没错，却并不在荆南，而是在更南方的泷阳。我去荆南警校，只是当时两个学校合作一项新的刑侦技术的研究课题，我和白雪馨——她是我恩师的女儿，我们被学院指派前去交流学习。在杀人案结束后，我和雪馨的资料已经被加密，即使曾经在项目组的同学也不知道内情，靳檬的同学只是在荆南同城，又怎么会知道从未被公开过的死者，是我的女朋友？”

　　“所以，你怀疑靳檬是黑斗篷的人？”

　　“最开始，我也的确这么怀疑过。”白黎将资料放好，重新推回季云舒面前，“但是当看到受害者是她的时候，我反而确定，她是一个受害者，也是一个用来试探我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