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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王府祥云阁，隔着屏风，李承泽在外室焦急地来回踱步，郝有财在一旁劝道：“爷稍安勿臊，王妃娘娘天生福泽浓厚，必能平安无事！”

　　约莫半柱香后，温太医低着头从屏风后面出来。李承泽感觉事情不妙，催问道：“到底怎样？”

　　“王妃娘娘身子本来强健，只因今夜遭到大变，小产失血过多，如今气血不足，已大大伤了根基，必须精心调养，否则日后很难再怀孕。”温太医摇摇头回道。

　　李承泽绕过屏风，走进内室，内侍宫女下跪恭迎。他仿佛没有看见任何人，屏住呼吸，径直走到床榻边坐下。若兮还在昏迷中，李承泽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一点点聆听她细若游丝的气息，手指小心翼翼抚上她苍白的面容和毫无血色的嘴唇，忧怒之下又增愧疚怜惜，强自稳压内息，沉声说道：“都是我的错，若我早知是这般情形，无论如何也要将你放在身边。”

　　“爷，白大人伤口太深，不太妙，说要立刻见您。”郝有财进来禀报。

　　李承泽点头，离开祥云阁内室去见白光。

　　“告诉我，为什么四霸天会找上你？”李承泽见到白光就问道。

　　“他们是冲着若兮来的。若兮就是月国的雅歌公主。当年可欣曾私下传书给我，让我去密道出口接应雅歌公主逃离。可当我赶到时却看见她正策马冲下悬崖，那时我只好趁众人不注意纵身飞跃跳下深渊将她救起。”白光神情痛苦万分。

　　“若兮竟是阿雅！竟是阿雅！”李承泽激动到全身颤抖，比起六年前以为的死亡，李承泽觉得现在的这个消息真是太过美妙。“可她为什么不记得我了？”

　　“即使我施展轻功以最快的速度飞跃下去，却还是晚了一步，她在坠落中头部撞到悬崖底下的峭壁上，受创颇重，曾一度变成活死人。后来我将她托付给故交白云山的药圣黄昌宗，足足医治了一年才清醒过来，但她却失去了记忆。”白光紧紧攥住李承泽的手，“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您说，我听着。”李承泽灼热的眼眶微微刺痛。

　　“无论你以前对她做过什么，往后的日子你定要守护好她，好吗……”白光吃力地说道。

　　“我会的，我一定会的！”李承泽握紧白光的手，坚定地回答。

　　“别让她忆起那段不堪的往事……”白光终于缓缓闭上眼睛，握住李承泽的手无力垂下……

　　若兮昏迷了一夜一天，尽管温太医说她只是小产，并无性命之虞，李承泽仍是不休不眠，寸步不离地守候在她身畔。如果能这样守候她一生一世，那他是否还需要苦心经营？倘若不苦心经营，他又能否守候她一生一世？

　　“殿下。”迟帅来见。

　　“如何？”李承泽问道。

　　“白虎和青狼是硬骨头，十八般酷刑都用上了，死活不肯招。黑豹倒是爽快地招了，四霸天是奉了月国摄政王之命来杀雅歌公主。”

　　月国的摄政王朝格，原是月国王城的一个守门将。念在当年破城时他里应外合有功，月国成为突厥附属国后，突厥王就扶植他做了月国的摄政王。为了能够长久稳坐王位，享受荣华富贵，朝格根本不容许身为月国前储君的雅歌公主还活在这个世上。李承泽历来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杀伐决断，他当即把当年画的月国王宫格局图交给了迟帅，命魅影速去月国王宫除掉朝格。

　　烛光闪烁，映在两人的脸上，李承泽盯着若兮看，内心的情绪翻江倒海，有诧异，有震惊，最后清楚的意识到若兮就是雅歌公主时，又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喜悦在他心里澎湃。往日深邃如潭的眼里跳跃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和喜悦，若兮就是雅歌公主！他的初恋！他今生唯一的眷恋！

　　可是看到她昏睡的模样，比起刚才的喜悦，更强烈的沉重情绪压在李承泽的心房上。他恨不能立刻把她抱在怀里，捧在掌心好好呵护。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静静躺在床榻上的人终于醒了。若兮醒来时，脑子有片刻的空茫，眼前猛地闪过那天晚上发生在白府的骇人一幕，又是一阵肝胆欲裂，她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

　　“你终于醒了！”李承泽在一旁欣喜道，伸手揽住她。可若兮看都没看他一眼，推开他就要下床。

　　“太医交待过了，你在半月之内须卧床休息，不得随意移动。”李承泽从背后抱住她。

　　若兮低头看着李承泽圈在自己腰肢上的双臂，这才又记起自己小产了。她望着李承泽，酸楚地说道：“我的孩子没了？！”

　　李承泽凤眸赤红，眼底深藏着哀戚：“小白，我们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孩子，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先养好你的身子。”

　　若兮喃喃自语：“孩子就是我的命，命都没了，还要身子做什么。”小小生命的孕育，一丝一扣与她心脉相通，记得怀胎三个多月时，她第一次感受到胎动。那时她正笑盈盈的在瑞王府的后花园里遛猫，蓦地肚皮突的一跳，再过一会儿，又是一跳，这真是奇妙的感觉。而这个奇妙的生命就这么没了。

　　李承泽紧紧抱住若兮：“小白，你冷静点……你冷静点……”

　　郝有财侍立在一旁瞧着，老泪纵横，心底不知是何滋味。

　　李承泽封锁了若兮就是西域雅歌公主的消息。朝廷上下皆以为白光是遭敌国派人暗杀。毕竟白光曾作为戍边将军，威震西域。突厥、西凉等西域诸国皆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皇帝追封白光为敬国公，李承泽以女婿身份主持了白府的葬礼。出殡当日，上至王公贵族、达官显贵，下至普通士兵、市井百姓，京城吏民数百，皆缟服送丧。

　　“爹没了，孩子没了。爹没了，孩子没了……”一路上若兮双眸直呆，喃喃自语，好似痴傻。李承泽看她竟是如此眼神，又触其双手，冰凉刺骨，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感到心慌，使劲摇她的身子：“小白，你怎么了……莫要吓我！”若兮的身躯随着他的摇晃前后晃动几下，仍是毫无反应。

　　夏日的天气变得很快，中午还骄阳似火，下午已乌云密布，雷雨交加。晚上湿热的空气让人感到无比压抑和烦闷。

　　若兮在李承泽的怀中挪动头部，显然是要寻找更舒适的倚靠位置。他微微用力，将她的头扶到自己臂上，看她睡容迷离，为她轻轻理顺鬓发，想起一个时辰前温太医说的话：王妃娘娘亲眼目睹白府惨遭杀戮，惊惧、恐怖、重压致使她崩溃流产，在经受了这剧烈刺激和打击后就得了失魂症。李承泽眼底的泪终于泛上来。

　　若兮突然睁开眼睛，仔细端详李承泽的脸，惊异轻笑，纤纤玉指拭过他的眼角：“噫，你是哭了么？为何眼底蕴含泪水？”

　　李承泽无语凝噎，双臂一收，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睛。若兮被他亲得有些发痒，眼睛眨了眨，说道：“你不要走，就这样让我倚着你睡，很舒服。”

　　李承泽嗅着她的气息，声调微有哽咽：“好，我不走，就这样，永远不离开……”他将她揉入怀中，细细有节奏地拍击她的后背，“快睡吧，小白！”再垂头，若兮已合上双目，沉沉含笑睡熟。

　　渐近八月，温太医晨昏定时来瑞王府为若兮拿脉问安，每每为她把脉就摇头道：“王妃娘娘积郁过深，脾土郁结，有百害无一益啊！”如今的瑞王妃是个两眼无神，嘴里念念有词的呆头俏娃娃。

　　李承泽坐在床榻边，亲自给若兮喂送汤药。她对着他笑，笑得好娇好媚，眼底似水波一般柔和，只清晰倒映着他一人。人生若如此静谧舒畅，如溪水流淌，倒也不失为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