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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梦魇（一）

　　第二日清早，当凌子辉来到伶人馆时，他怎么也未想到只时隔几日未见的春雨竟病倒在了床上。

　　因持续的高烧而毫无血色的面容，在淡青色床幔下衬托的更为惨白，再加上紧闭的双眸使春雨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妩媚却让人不由心生怜惜。凌子辉缓缓的走至床前坐下，伸手轻柔的抚上春雨那因高烧而发烫的脸颊，心中不禁抽痛起来。

　　“雨儿怎会突然高烧不退？”凌子辉转身对一直守在一旁的柳儿问道。

　　“昨日公子不到未时便出了门，申时回来时便不知怎地浑身湿透，晚间便开始高烧不退直至现在。”柳儿如实回答道。

　　凌子辉一惊，“浑身湿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雨儿会浑身湿透？”

　　“这、这个柳儿也不知道，柳儿曾询问过公子，可公子没有说……”柳儿不由低下头，虽说他是伶人馆专门服侍春雨的杂役，可春雨对他却很冷淡，平日里几乎都没有交谈，很多事就算他主动去问春雨也得不到答复。

　　凌子辉不在多问，他了解春雨的性情，很多时候他宁愿把事情放在心里也不愿说出来，要么冷淡疏远，要么就用那勾人心弦的笑容来回避他人的追问。凌子辉转过身再次看向春雨那张苍白的病容，他很后悔自己这几日因左相的事而忽略了春雨，若是昨日他与春雨在一起的话，此时的春雨便不会病倒在床，而此刻，他多么希望自己能代替春雨承受病痛的折磨，多么希望那个浑身湿透的人是自己……

　　像是过了许久，凌子辉才压制住内心因自责而窒闷的情绪，他知道此刻最重要的不是自责，“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公子是着了凉且湿气侵体所致，开了剂药说待公子醒来服下驱去体内寒气便可，可公子从昨晚到现在都未醒过，这可如何是好……”柳儿咬着唇，一双含泪的双眼焦急的看向室内的桌子。

　　凌子辉顺着柳儿的视线看去，见桌上放着一只盛满了汤药的碗，淡淡的热气缓缓上腾，看来这碗药若是再不喝就要凉了。

　　“把药拿来。”说着，凌子辉小心翼翼的将昏睡中的春雨扶起，生怕弄疼了他，一只手臂从春雨身后绕过支撑着他的身体，而另一只手则接过柳儿递过来的汤药。

　　柳儿以为凌子辉是要就着碗喂春雨灌下汤药，便有些哽咽的劝阻道，“世子殿下，柳儿试过了，没有用的，公子根本不能自咽……”谁知刚说完，便见凌子辉自己喝了一口汤药随即对上春雨的唇，将口中的药汁慢慢度到春雨口中，凌子辉的这一行为令柳儿不禁脸色微红的看向他处。

　　浓浓的苦涩在口中漫开，但凌子辉却未皱一丝眉头更未有一丝迟疑，一口一口直至将所有汤药全部喂到春雨口中，他这才放心不少，将空碗递回给柳儿，他又慢慢将春雨的身子放平，并为其盖好被褥，然后重新坐在床侧目光不移的看着春雨。

　　许是药效发挥了作用，春雨的额头渐渐发出汗来，凌子辉不厌其烦的用汗巾轻轻为其擦拭，原以为春雨的病情会有所好转，却不想原本昏睡的春雨却像是被梦魇了般，眉头渐渐紧皱，神情也变得极其痛苦和恐慌起来，口中还不时发出颤抖的喊叫声。

　　“不！不要！……求求你……不要！”

　　这颤抖又恐惧的叫喊声声声撞击着凌子辉的心房，让他心乱更让他心痛。他不知道春雨到底梦到了什么，又是什么令他如此痛苦恐惧，可凌子辉知道一直以笑容侍人的春雨其实并不快乐，每一个魅人的笑容背后都是春雨的逞强，所以那笑容在他看来才会显得空洞无力，而这样的春雨，更是令他想要保护想要疼惜。

　　“不！不要！不要！”春雨的叫喊声突然激烈起来，身体也颤抖的更加厉害，四肢像是要摆脱束缚般不停的挣扎着。

　　春雨如此激烈的行为让凌子辉心中有种不好的感觉，恐怕春雨所梦到的是他内心最为惧怕甚至曾经伤害到他的事，然而一向自认了解春雨的他却无从知晓，不过此时不容凌子辉多想，他上前捉住春雨挣扎的双手将他抱在怀中试图制止他的行为，可他却反抗的更加厉害，叫喊声也更加颤抖。

　　凌子辉收紧双臂，柔声在春雨耳畔安抚道，“别怕，有我在。”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疼惜你，不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似是听到了凌子辉的安抚，春雨渐渐停下了反抗，脸上的惧色也渐渐消失了，最后恢复了安静的睡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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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梦魇（二）

　　春雨醒来时感觉浑身都用不上力气，缓缓的睁开双眼，看着头顶淡青色的床幔发着呆。

　　“雨儿，你醒了。”轻轻的抚上春雨的额头，感受到正常的体温，凌子辉这才放下心来，“烧已经退了。”

　　春雨微愣，片刻后才转过头看去，眼神中仍是有一丝难以置信。

　　“世子殿下，你怎么……”你怎么会在这？春雨想问，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又干又渴，沙哑的发不出声响。

　　凌子辉知道春雨想要说什么，‘你怎么会在这？’，自己怎么不会在这，是自己这些日子的疏离才使得春雨这么问吗？还是在春雨的心中从未相信过自己？想到这里，凌子辉心中说不出的窒闷，其实他早已知晓原因，却不敢去深想，只能是一次又一次的自欺欺人。

　　“雨儿，对不起，我前些日子忙于左相的事所以一直没能来看你，昨晚左相的事终于有了些眉目，你知道么，那时我最想做的一件事便是来见你，却没想到今早来时你竟病倒在床，不过还好现在高烧退了。”

　　最想做的是便是来见我么？春雨愣愣的看着凌子辉，许久才回过神儿来，“多谢世子……咳咳……”干涩的喉咙令春雨不住的咳嗽起来。

　　“先别说话，我给你倒杯水润润喉咙。”说完，凌子辉将春雨的身体轻轻扶起，然后起身倒了杯水喂春雨慢慢喝下。

　　干涩的喉咙得以滋润，咳嗽也渐渐止住，待喝完水，春雨这才再次开口说道，“多谢世子殿下挂心，春雨已没事了。”

　　凌子辉刚转身要将杯子放回到桌子上，听到春雨的话，身子不由一怔，背对着春雨说道，“没事就好，还有，我不是说过不要再叫我世子殿下，而要叫我子辉的么。”

　　春雨迟疑来了片刻才说道，“是春雨忘了。”

　　凌子辉将空杯放于桌上，却并未马上转身，而是面无表情的杵在那。聪明如他又怎会听不出春雨话语中的疏离，可明知如此，他却不想点破。

　　这时房门被从外面轻轻推开，是柳儿端着一盘饭菜走了进来，将饭菜放在桌上，抬头不解的看了一眼杵在桌前的凌子辉，余光扫到床头，这才发现原来春雨已经醒了，担心了整日的他不由嘴角上翘、情绪激动的冲上前去。

　　“公子，你终于醒了！太好了！你从昨晚一直昏睡到现在，幸亏世子殿下亲自为你服下汤药，不然柳儿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说着他又看向凌子辉说道，“世子殿下，您已经在这里守了整日了，又滴水都未进，柳儿刚刚去厨房准备了些饭菜，您趁热吃些吧。”

　　凌子辉这才转过身来，看了眼春雨然后对柳儿说道，“我还不饿，雨儿应该是饿了，你去为雨儿准备些清淡的饭菜吧。”

　　柳儿还想劝凌子辉多少吃些，但终是没有开口，只是点了点头出了房间。

　　室内变得安静下来，凌子辉一直看着春雨，而春雨却一直低着头，气氛渐渐有些压抑。

　　“雨儿。”也不知过了多久，凌子辉略有些疲惫的声音打破了这种压抑。

　　春雨抬起头看向那张熟悉的脸，白皙的肤色中带着淡淡的黄，没有一般贵族子弟的柔弱、娇贵之气，一双深墨色的眼眸明亮且柔和，英挺的鼻梁架在一双性感的薄唇之上，若再加上一分得意之色，虽称不上俊美但也显得英气十足，只是此时他的脸上却尽显疲惫，让人不禁联想到一盏熄灭了的明灯，泯灭了所有光华，可见凌子辉真如柳儿所说守了自己整日，只是他这又是何必呢，他明知道他想要的自己给不了，想到这，春雨不由低下了头。

　　“我不知道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想多问，但我希望你今后能够好好的照顾、保护自己，不要在发生像昨天那样的事，好么？”凌子辉走过去轻抚那张带着病容的脸颊，轻轻抬起使其与自己对视。

　　“好。”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庞，春雨不由有些眩晕。从来也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而身为伶人的他听到最多的便是虚假的赞美和恶毒的咒骂。

　　听到春雨的答复，凌子辉满意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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