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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应用了电子办公之后，大多数的资料本来都能在警局的电子系统里查到，但对于公安局这样的特殊单位，电脑上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监控，白黎不想留下任何痕迹，费了一番周折，到冷清的档案室里来挨个书架翻与当年黑斗篷案件相关的记录。

　　黑斗篷案在三四年前是轰动全国的大案，虽然影响恶劣，但好歹在全国最优秀的警察组成的专案组的努力下成功告破，这对于警局而言，也算得上是提升公信力的机会，结案以后还特意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公布了一部分的案件信息，白黎本以为这个案子在警局里算不上机密，但是待真正翻完卷宗后，他才隐约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警局对于这个案子的记录，实在太简单了。

　　对于一般人来说，它的存档似乎并无不妥，但白黎不一样，他当年是真正参与过这个案件的，甚至还一度险些成为受害者——很多人几乎是代替他死亡的。

　　正因为他自己清楚一部分案子的内幕，他了解当时那些人作案手法的特点和计划安排的缜密，他们几乎将杀人当成了一种侦探游戏——自己扮演杀手，杀人之后会设计各种各样的谜团来让警察调查，线索有些是真的，有些却是故布迷阵的烟雾弹，他们把警察当成了随意戏耍的老鼠，其中有很多疑点，直到结案警方也始终没有解决。

　　比如，黑斗篷团伙的首领死神，他究竟是什么身份？当年被击毙的，真的就是死神本人吗？

　　关于这些，卷宗中丝毫没有记载。它就像一桩再普通不过的谋杀案，凶手伏法，受害者获得了赔偿，案件侦破有惊无险，也不提曾有十多位警察曾为此牺牲。

　　这应该不是全部的资料。

　　出现这种状况，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就是这个案子，已经被警局下令加密封存，可能几百年里都不会再有彻底重见天日的机会。

　　但，为什么？

　　白黎想不通，黑斗篷团伙到底多少人，他到现在也不清楚，但是，如果只是其中几个成员尚在潜逃，完全可以发布通缉令，案件封存，除非……

　　白黎的心中隐约有了一个模糊的轮廓，还未来得及细想，手机突然一阵震动，是季云舒的电话。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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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云舒有一个独立的办公室，位于刑警队办公室的走廊尽头，他这个队长向粗神经，平时不管吃喝拉撒都和手底下的警员保持一致，唯独在写报告的时候会重新跑回自己的办公室里来，还得牢牢关门上锁——他从小念书虽然不差，但那都是季老爷子棍棒教育的结果，他对读书实在谈不上热爱，尤其厌烦写案情记录和各种各样没完没了的报告书，以往的报告都被他悄悄丢给凌昭，偶尔到逼不得已自己写的时候，总得撕一地的废纸——没错，这也是他季大队长的特色，报告非得在纸上写完，再一个字一个字打进电脑里去，若叫他直接敲着键盘写，保证大半年都憋不出一行字来。

　　白黎一进来，就见季云舒和脱了水的八爪鱼似的瘫在椅子上，鞋踩着桌子，地面上满是被揉成一团的废纸团子，愣愣地望着天花板，颇有一点智障青年的模样。

　　白黎见他这样，忍不住嘴角一弯，季云舒似乎没看到他那转瞬即逝的嘲笑，像见了救命恩人似的一把将白黎拉过来，按在电脑前边的椅子上，还拿袖子擦了擦自己刚刚踩出来的鞋印:“小白脸，咱们认识都二十多年了，从小我可没少帮你背锅挨打，今儿可算有你报答我的时候了。”

　　白黎好笑地抬头看他:“你要我做什么？”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了吗？”季云舒拉过另一张椅子在他身边儿坐下，献殷勤样儿真像傻狗大头，“这样，你帮我把案子的报告写了，我随你提三个条件，怎么样？”

　　“三个条件？”白黎嗤笑，“你除了一个刑警队长的身份，还有什么值得我提条件的？”

　　“哎，话不能这么说！我好歹也是个队长，条件自然满足得起你！哪怕你要我立刻退位让贤，我也绝无二话！”

　　“省省吧你！”白黎在学校的时候早已经对他这套司空见惯，当年从班长团支书到体育委员，只要季云舒任的职，几乎都拿来换白黎的作业抄了，没想到过了这么些年，他还是一样没啥追求。

　　等白黎把文档敲完，又检查了一遍格式和错别字之后，再回头，发现季云舒已经靠着椅子睡着了。

　　季云舒的睡姿实在算不上雅观——对于刑警这种时刻要担心自己会熬夜猝死的职业来说，当然雅观也并没有什么用，只不过他季队长只是睡得更丑了一些罢了。

　　白黎瞅着他眼底熊猫似的黑眼圈，也多少忍不住想叹口气，小时候只怕没有人想过，那个又混又二百五的季云舒除了上网吧打游戏和欺负小姑娘，有一天竟然也会成为一个风评尚佳的刑警队长吧？

　　想起小时候的事儿，倒让白黎忍不住弯了弯嘴角，那真是他一辈子中，再也回不去的幸福时光了。

　　白黎起来活动活动有些发僵的手腕，将空调的温度调低了一点点，自己也跟着季云舒在椅子上仰躺下来，怔怔出神地盯着天花板。

　　正安静着，季云舒的手机却滴滴滴响起来，季云舒被吓得一个激灵，意识不清地下意识划开接听，拧着眉头语气不善地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熊吼似的敦厚男声调笑道:“季队长，怎么，这是案子审得不顺利，肝火旺啊？”

　　他说话些几秒钟，季云舒揉着眉头坐起来，总算找回了点神智，嘴下不大磕绊地迎了过去:“没有没有，王大班长百忙之中能抽空给我打电话，我当然得好生接听才行。”

　　“得嘞，你就别贫了。”那边的男人笑起来，“我这不是怕您贵人多忘事，特意提醒一下，别忘了咱晚上的酒会。”

　　“哪能忘呢。”季云舒应的痛快，“放心吧，我肯定准时到！迟到一分钟，自罚三杯。”

　　白黎仰在椅子上听着他们胡诌海扯，眼睛里露出几分玩味的笑意，这季云舒如今也都变得八面玲珑极善鬼扯了，再回想起来，竟有了一些岁月不饶人的味道。

　　“笑什么呢？”

　　他正出神，突然被耳边的声音打断，一转头，对上季云舒探究的眼神，他的衬衫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崩掉一颗，这么微一低头，露出带着一道浅浅的疤痕的锁骨。

　　“笑你，好好的刑警队长，硬是比老政客都圆滑。”白黎玩笑了一句，季云舒领子上带着一点儿似有似无的香味儿，清冽沁人。白黎眼中的笑意又深了半分，看来晚上这场酒会，季大队长估计要见一个挺重要的人。

　　“我老？”季云舒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可置信:“来，咱俩比比，到底是谁一天天跟个老和尚似的，沉默寡言无欲无求？知道的说你性格平静淡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个山里的老妖精出世了呢！”

　　“去你的吧。”白黎推开他的肩膀，从椅子上站起来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你晚上要做什么去？”

　　一提这个，季云舒立刻来了精神，“咱们高中的同学搞了一场聚会，筹备了大半年，才好不容易让大家都凑齐了，原本我打算，如果到聚会的时候还没联系上你，就直接去阿姨家打听你的住址，如果你不肯出门，我就以协助调查的理由，给你绑过来。”

　　“绑人这种事情，应该是违纪的吧？”白黎白他一眼，“我不大想去。”

　　“今儿这个事情你还必须得去！。”季云舒琢磨了一下，才试探着说:“你知不知道，几年前曾经有一桩轰动一时的大案，团伙作案，以虐杀为乐，代号黑斗篷？”

　　白黎的瞳孔狠狠一缩，大脑普通被石锤砸了一般，顿时一片空白，涩着声音问：“黑斗篷？”

　　“没错。”季云舒点头，“这个案子我没有直接接手，只是在结案后整理过一部分卷宗，因为影响太大，所以这桩案子只对公众公布了一小部分，但是，”他迟疑了一下，“但是从我整理的那部分卷宗来看，我总觉得，当年被击毙的死神，似乎还存在着一点儿疑点，我有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当初死的，说不定不是死神。”

　　“所以你打算继续追查下去？”白黎打断他，语气不由重了几分。

　　“也算不上追查。”季云舒耸耸肩，“一是我没有那个权限，还有一点，虽然说出去肯定会被鄙视，但这案子吧，我还真不大想碰，虽然没有明确记录，但是为这个案子，起码牺牲了十七八位警察及家属，我没什么，但是万一保护不好云雅，我家老头子只怕会开枪崩了我。”

　　“那你……”

　　“我就是捎带脚儿的打听打听，有线索的话再说，没线索就算了。毕竟是警察，我又不能真的放着疑点假装没看见。”

　　白黎沉默下去。就在季云舒耐不住性子要开口的时候，他才抬起眼睛，直直看着他：“黑斗篷案，和这次的聚会有什么联系？”

　　“当年的第一个受害者，是王胖子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