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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试探你？为什么？”

　　小时候，季云舒一向自诩对白黎无所不知，可是这才短短几年不曾相处，却发现自己竟然早就看不透他了。

　　“所有人都认为，黑斗篷的主动猎杀对象是女子，但没人知道，死神最后一个猎物，其实本应该是我。”他看着桌面上透明的玻璃杯，鲜嫩的绿茶芽在水底沉浮，“但是出了一些意外，雪馨太聪明了，她骗过了我，以身犯险，替我去见了死神，并且用自己的生命传递出信息，当时的警方正是根据这个信息找到了他们的巢穴，击毙了死神。可惜，我们所有人都去晚了。”

　　季云舒看着面上毫无波澜的白黎，前阵子他听说黑斗篷的消息还会愤怒，会仇恨，可是短短不到两个月，他似乎对所有的事情都无所谓了，甚至就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一样。季云舒抿抿嘴唇，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一件好事情。

　　“我曾和死神单独接触过一段时间，很短，但是我能感觉到他的灵魂，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受——他沉静，从容，杀人对他来说是一种艺术，他非常推崇《圣经》，也是原罪论的狂热支持者。他曾经说过，有朝一日，他一定会把所有的罪恶刻在罪人的脸上。方敏的死是对我发出的信号，而靳檬，就是他放出来试探我是否接收到这个信号的棋子。”

　　季云舒看着白黎，久久没有说话。白黎也没理会他沉默的反应，只是招招手将凌昭叫过来，让凌昭查一下靳檬在上次同学聚会前后见过的所有人，参加了什么工作，并着重调查她本身是否存在某些违法行为或者道德缺陷。死神虽然残忍，但是在选择猎杀的对象时有些自己独特的标准，大多是曾做过错事到没有来得及或还不足以受到法律制裁的人。

　　凌昭收到他的指令，刚要走，季云舒突然站起来：“等等。”

　　“老大？”凌昭眼睛眨了眨，总觉得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点诡异。

　　“把靳檬的家庭信息给我，我们亲自去她家里看看。”

　　虽然高中时候相处不多，但季云舒还依稀记得，靳檬的家应该是在煜城百里之外的一个城镇上，高中三年，她是为数不多的寄宿学生之一。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小城镇早已焕然一新，季云舒跟着导航七拐八拐，整整找了一个多小时，来终于在城郊西北边缘的民房前停下来。

　　这里和几公里外几乎是两个世界，从国道到民房区还有一小段路要走，道路狭窄崎岖，车开不进去，季云舒只能绕了一圈，好不容易才寻得一个空地当做临时的停车场，将车停下，和白黎两个人避开一个又一个的污水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说实话，靳檬的父母住在这种地方，让两个人有些意外。且不说靳檬在读书时候成绩不错，即使发挥失常也足够考上一所普通的一本大学，找到不错的工作，何况前阵子聚会的时候，王胖子也曾说过，她是知名模特，虽然“知名”二字多少有些恭维的意味，但也算是小有名气，不仅会接广告和杂志的拍摄，甚至已经和一个小网络剧签约。娱乐圈的收入普遍不低，在这个小城镇给父母换一个稍微舒适些的住所并不困难。

　　民房的门牌号已经残缺不全，有的人家根本没有门牌号码，两个人一路询问才勉强找到一个胡同里，那是个类似四合院的小屋子，看起来多少有些陈旧，院子不大却很整洁，中央部分是一个小小的菜园，两个略显衰老的中年夫妻正在为绿油油的小青菜除草。

　　见了来客，两夫妻有些意外，也有些拘束，“警察”两个字在季云舒的喉咙里滚了两圈，出口却介绍说是靳檬的高中朋友，因要举行同学聚会，才按照当年的地址找了过来。靳檬的母亲急忙请两人进屋，她的父亲十分沉默寡言，默默地沏好两杯茶水，一个人坐在屋外抽烟。

　　靳母看了眼门外靳父有些佝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说靳檬已经好几年都没有回过家了，平时也偶尔打个电话，但几乎都是匆匆挂断，从来不曾和父母谈及自己的工作和生活。

　　“从什么时候，靳檬不和家里联系的？”季云舒斟酌着开口，努力不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太像盘问情况的警察。

　　“上大学第一年。”靳母的眼睛眨了眨，垂下头去，她没有说清原因，但他们都看得出，靳母有不愿谈及的难言之隐。

　　“这么多年，你们一直没有见过面吗？”这次开口的是白黎。

　　“最近一次见面，还是两个多月前。”靳母忍不住偷偷擦了擦眼角，“那个时候她突然回来，还在家里住了两天。我和她爸都很高兴，在离开时，她还给家里留了一张卡，说里面是她这几年工作攒下来的，她要去拍电视剧，可能要很久不能和我们联系。”

　　“你们知道她在做什么工作吗？”

　　“知道。”靳母犹豫了一下，“她刚上大学没多久，就说有个机会做什么模特，我不同意，怕耽误她学习，更怕她被别人骗了。小姑娘家一个人在外，怎么也该留点心才是。可是她不听，还和我们吵了一架，从那以后，她就和我们渐渐疏远了……”靳檬的母亲显然已经很久没有倾诉心事的机会，季云舒和白黎听着她有些絮叨地回忆当年的靳檬，却总隐约觉得，似乎哪里如同蒙着一层雾气。

　　“行了，少说两句。”门外的靳父突然低声说了一句，“眼见都中午了，去买点小菜，留客人吃个饭。”

　　靳母这才像想起什么似的，站起身歉意地笑笑，叫他们先坐，季云舒客套地想拒绝，可白黎看着隔着门帘映进来的石像似的身影，别有深意地看了眼季云舒，温和地道了一声“打扰了”。

　　待靳母拿着零钱出了门，靳父才从门口进来，久坐之后刚刚起身的他明显看得出左腿不太方便，他将烟蒂丢在门口，直直地看了他们半晌，才沉重地开口：“靳檬出事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