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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云舒下意识看了一眼白黎，两人都没有开口，垂下头，也算默认。

　　“我做了二十几年的辅警，你们两个一进门，就看出来你们是警察。”靳父闷闷地在板凳上坐下，“檬檬……已经不在人世了，是不是？”

　　沉默一会儿，季云舒才点点头，“今天凌晨有人发现了她的遗体，是他杀。”

　　靳父长长叹了口气，瞪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沙哑着嗓子说：“我就知道……自从她当年找上那个人，我就知道……”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白黎问，“她和家里断了联系，应该不仅仅是工作的关系。”

　　“工作只是个幌子。”靳父又拿出一根烟，拨弄打火机的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她刚上大学的时候，我的腿断了，留下后遗症，工作也丢了，家里穷，檬檬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拼了命找兼职，也刚好，有个公司说是招模特，但是说得和公司签什么合同，她妈怕她被骗，再加上我们思想比较传统，总觉得当模特不是什么光彩的工作，不让她去。结果她自己有主意，偷偷和人家签了约。寒假回来的时候，光鲜亮丽的。她妈知道了这个事情之后，和她吵了一架，她便负气走了，一连大半年每给家里打电话。”

　　说到这，靳父顿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什么令人揪心的过往，“从那以后，她和家里的关系就冷下来。我们大多时候都从朋友圈看着她，考试了，毕业了，工作了……直到有一天，我们无意中发现，她工作的地方，竟然是煜城的一个夜总会！”

　　“煜城？”季云舒微微一怔，在煜城，能称得上夜总会的只有那么寥寥几处，而靳檬一个签了经纪公司的模特，就算是夜总会也得选排的上名号的。

　　“她工作的地方，是不是叫魅色？”

　　“没错。”靳父沉沉地点头，“我和她妈去找过她，但是人家不让我们进去，说那种地方，都是有头有脸的才能迈进大门，他们才不管你找不找女儿。警察同志，檬檬的死……是不是和这个地方有关系？”

　　“现在还不能确定。”白黎沉默一下，又问：“靳檬在生前，有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他这一问，倒是给靳父问得一愣，细细思考一番，他才拧着眉头，有些不确定地说：“她前一个多月，有一天往回家打电话的时候，突然问我还有没有当年相熟的老同事，说她一个朋友惹了点麻烦，想找找关系摆平。可是我二十多年就是一个辅警，后来又辞了职，这么些时候过去了，哪里还有说的上话的人呢？这事就不了了之了，只是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打来过电话。”

　　一个月前试图找父亲的老同事，只怕有麻烦的不是朋友，而正是靳檬自己，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被黑斗篷找上了，只是当时的情况还没有这么糟糕，那么，在那之后她又经历过什么？黑斗篷和魅色之间，是否又存在着什么联系？她签约的经纪公司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警察同志。”靳父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关于，关于檬檬的死，你们能不能先保密？她妈身体不好，又一直挂念着这个独生女儿，万一让她知道了，我怕她的身体……”

　　靳父的话还没说完，就听门外突然“啪”地响起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是重物倒地声，季云舒和白黎相视一眼，立刻冲出门，才发现靳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买的酱油和几样蔬菜掉在地上，人晕倒在地，满脸泪痕——显然把他们的谈话都听去了。

　　季云舒忙背起靳母飞快往外走，白黎刚想追上去，又想起身后还有靳父，只能稍微缓下步子，生怕他也承受不住悲痛而发生什么意外。

　　一路上季云舒连闯了两个红绿灯，又早早打了电话给人民医院，让急诊的医生侯着，经过一番检查处理后，情况才稳定下来。白黎两人行一进病房，就看到双目无神盯着天花板无声流泪的靳母，靳父坐在病床边，歪着头，努力将满眼窝的泪水藏起来。

　　犹豫一会，季云舒开口：“虽然刚刚和大叔聊了聊，但是为了稳妥起见，我们还需要再问您几个问题。”

　　靳母眼睛迟缓地动了动，眼神空洞犹如盲人。就在季云舒以为她不会开口的时候，她突然木木地说：“想问什么？”

　　“靳檬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这段时间，有没有说过比较不寻常的话？请您仔细回忆，任何一个细节都会成为我们破案的线索。”

　　“她从来不和我们说她的生活，我们也没法知道她有没有得罪过人。”靳母悲痛欲绝，刚一开口就忍不住又落下泪来，“若说反常，也就她跟他爸说，问有没有熟人当警察这回事。哦，对，她还曾打听过一个叫纪云雅的人，说是她曾经的校友。”

　　“什么？”这一次季云舒是着实吃了一惊，纪云雅比他小三届，若非他们学校会划分初中部和高中部，那么云雅根本不会有和他们同校的机会。在班里他们两个虽然张扬，但知道云雅是他妹妹的人却是极少。靳檬要找云雅，到底是因为他的关系，还是别有所图？甚至，如果那个时候她自己被黑斗篷胁迫，那么是不是代表着……

　　他攥紧了双手，手臂上青筋毕露。

　　“季云舒。”白黎语调淡淡地叫了他一声，他知道他在担忧什么，“放心，云雅那边已经安排了人保护，不会有事的。”

　　季云舒抬头看了他一眼，但这个时候显然不好多说，他只能强硬压下心中的愤怒与疑惑，又详细问了靳母几个问题。然而因为靳檬长期不和父母接触，也没听说有什么交好的朋友，便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只能苍白地安慰几句，承诺一定会查到凶手。对于受害者的家属，尤其是这样年龄渐的失独父母，或许只有对凶手的仇恨才不至于让他们对生活彻底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