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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长瞻一向是见了傅汐月，胸中纵有千般韬略也跟打水漂了似的，没辙，拗不过她也打不过她。

　　好生一番嘱咐，才让她老老实实跟在自己身后，找浮梦阁相识的舞女给傅汐月借了一身差不多合体的舞衣，顺带手的妆容和发式也赖着人家给弄好了。

　　傅汐月天生一副娇俏可人的好模样，抹上脂粉之后更是明艳动人，纵然李长瞻心中做好了她大变模样的心理准备，然而当傅汐月从屋子里出来，绞着手指含娇带羞的站在他面前时，他还是看直了眼。

　　那锦黄色的百蝶穿花裙将傅汐月的细腰勒的不盈一握，枫叶红的绉纱大袖外衫轻盈的罩在她肩头上，隐约瞧得见露在抹胸之外的小香肩，以及玉颈下的一片雪白肌肤。

　　李长瞻只回头瞧了一眼，便觉得一颗心似要从胸口跳出来似的，鼻下有些温热，抬手一抹，却见指尖沾染了一抹红。

　　在旁为傅汐月梳妆的舞女捂着嘴，指着李长瞻已经笑的前仰后合了，边笑还边道：“李公子，快瞧瞧你自己吧！这好似新郎官见了新媳妇似的，怎的还流鼻血了？”

　　李长瞻早就涨红了脸，忙团了手帕往鼻子上塞，便是如此，还不忘转过身挪开落在傅汐月身上的目光，无可奈何的道：“秋日里怎么能穿这么少，绣姐你还是给她外面换件长袄吧！”

　　雪绣认识李长瞻可不是一两天，浮梦阁曾经多少姑娘搔首弄姿、花枝招展的往他身上贴，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如今一见傅汐月作小女儿情态，竟然就受不了了。

　　雪绣心中感叹啊！这世间之物便是那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应李长瞻的要求，雪绣将傅汐月外头的罩衫给她换成了件交领的团花袄，脖子以下给遮的严严实实，李长瞻这才松口气，道了谢，便带着傅汐月往前堂去寻柳湘红。

　　浮梦阁入夜正是做生意的时候，还没过后院通前堂的廊道，喧嚣的人声便掺杂着丝竹之声潮水般涌了过来。

　　李长瞻有些紧张的回头看了看此时的傅汐月，那张一向俏秀的脸蛋在脂粉的点饰之下，透着媚态，浓妆艳抹的傅汐月比之浮梦阁那些个老成的舞女歌姬妩媚之中多了几分清雅。

　　他犹豫了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得跟我亲近些。”

　　傅汐月没懂，眨着一双纯真的大眼，“啊”了一声。

　　正巧有个半醉不醉的公子哥揽着一位舞女的肩从旁走过，瞧见了站在道旁的傅汐月，呵呵笑着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手不老实的从她屁股上掐了一把。

　　傅汐月吓了一跳，忙转身一躲，脚步一退正好撞进了身后李长瞻的怀里。

　　那做了恶的公子哥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勾着怀里姑娘的脖子便亲了一口，然后走远。

　　傅汐月定了定神，才发觉自己还赖在李长瞻怀里，正想拉开距离，腰间却有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揽住了她。

　　傅汐月一愣，抬头便对上李长瞻那双狭长俊美的凤眼，眼神还是他一贯的温和只是此时还带了几分幸灾乐祸。

　　“如果不想进去之后再被人家这样戏弄，就不要把我推开。”

　　傅汐月已经推到李长瞻胸口的手这才慢慢收了回来，脸颊上浮起两朵可疑的飞红，低头别开视线，道了一句：“你最好不是在诓我。”

　　李长瞻笑着道：“我几时诓你来着？”

　　李长瞻揽着傅汐月步入了浮梦阁前堂，在众多锦衣华服、光彩照人的客人中，找寻一番，未瞧见柳湘红的身影，倒是见着凌烟正笑着与人应酬。

　　没等他上前与凌烟打招呼，凌烟眼光一瞥看见了他，还有他身边彩衣艳妆的傅汐月，与身边人说笑两句，便走了过来。

　　凌烟似乎有些不满，方才还笑靥满面，到李长瞻跟前却忽然变了脸，蹙眉道：“你出来瞎晃荡也就罢了，带着傅姑娘做什么？还让她打扮成这样？”

　　李长瞻真是有苦难言，好在傅汐月义气，没让他继续背锅，而是解释道：“凌姑娘，是我自己想出来看看的。”

　　凌烟闻言有些意外，却还是瞪了李长瞻一眼，将傅汐月拉倒一边小声道：“傅姑娘，这里可不是你能闲逛的地方，赶快回去！”

　　傅汐月还没作答，李长瞻在旁抿嘴笑，问凌烟道：“凌姐，红姐在哪？我有事情找她。”

　　凌烟随口回了句：“在西上阁。”

　　李长瞻道了声谢，看了一眼傅汐月，又对凌烟道：“凌姐，麻烦您替我照顾她一会，我去去就来。”

　　凌烟见李长瞻扔下傅汐月，当真便要走，忙出声喊道：“你等会儿！”

　　李长瞻闻声停下脚步，便见凌烟神色凝重的看着他道：“今日西上阁来的可是贵客，不能贸然惊扰，否则红姐也犯不着亲自过去，你谨慎着些。”

　　李长瞻感激的冲她点了点头。

　　傅汐月在旁见两人你一眼我一句接的顺和，便纳闷自己好像也没有凑错过李长瞻的什么事情，怎么凌烟好似知道他要做什么，她反而猜不出来。

　　见李长瞻走了，傅汐月便拉着凌烟衣袖问她：“凌姑娘，你怎么不问他找柳掌柜什么事情？”

　　凌烟闻言初是一愣，末了似是想到了什么，拍着傅汐月的肩膀，语气宽慰道：“傅姑娘不要想多了，李公子与红姐只是生意上的事情，没有别的。”

　　傅汐月没绕过她这话里的弯子，凌烟也没打算给她留时间细细琢磨，便拉着她的手往浮梦阁正堂戏台后走去。

　　翠色帘幕之后是舞女们等候登场临时歇脚的地方，这里门口有人把守着，不会有宾客贸然闯进来搅扰。

　　彩衣长袖的姑娘们一见凌烟带着一张生面孔进来，凑热闹的挤上了前，问长问短，待凌烟一说这是李长瞻带过来的朋友，原本正候场的几个姑娘也纷纷围了上来，眼睛里像会放光一样，盯着傅汐月问题像连珠炮似的没完没了。

　　凌烟站在一旁看着被年轻姑娘们围在中央不知所措的傅汐月，抿嘴偷笑，末了看着身旁一位半老徐娘但风韵犹存的女子，嘱咐道：“吴娘，傅姑娘便交给您照看了，我临时抽身过来，不能耽搁太久，前堂客人要是恼了，便不好了。

　　被唤作“吴娘”的女子含笑应声：“放心好了，瞧这帮小丫头热情的，怕是也没空出别的事。”

　　李长瞻手摇折扇一边放眼看着浮梦阁上上下下各处的景象，一边上了二楼，西上阁是浮梦阁中最特殊的一个房间，这里面上演的乐舞才是代表了浮梦阁最高超的水准，只有成了名的舞女、乐师、歌姬，才有机会走进这间屋子演出，自然，能被请进这间屋子里来的人也都不会是寻常人。

　　换直白些说，西上阁外的姑娘是被人挑，到了这里，想进这扇门，是里面的姑娘挑人。

　　李长瞻是柳湘红的熟人，说是亲戚也是那么回事，自然早便是西上阁的入幕之宾，只是来之前，凌烟特意提醒了他，李长瞻便知道今回来的定然是浮梦阁得罪不起的人物，便在门口拦住了送茶递水的侍女，托她给里面的柳湘红递句话。

　　不多时，西上阁的门便从里面被人拉开了半扇，悠扬婉转的琴音伴着甜美的歌喉，空中飘来淡淡的熏香味，此中情景与外面纸醉金迷、脂粉香味一门之隔却判若两个世界。

　　柳湘红半倚在门边，身上除却一股淡淡的花香还缠绕着几分酒气，脸颊上也有几分醉态，显然喝了酒。

　　柳湘红身为浮梦阁的大掌柜，需要她出面应酬的场合其实并不多，毕竟浮梦阁最出名的是那些才貌双全的女子，不是她一个早过了二八芳龄的女人该掺和的，再者，柳湘红酒量并不算好，也不爱喝这个东西，能让她沾酒，说明她看重这屋里的人，必是对人有所企图。

　　“不好好看着你的小媳妇，跑来搅和我的雅兴做什么？”柳湘红语气微嗔，脸上却是带笑的。

　　“有件事，想请您帮忙。”李长瞻道。

　　柳湘红美目一转，摸了摸自己因酒而有些发烫的脸颊，笑道：“为着白绍元？”

　　李长瞻有些讶然，柳湘红看他露出这副表情便知道自己猜中了，笑声反而更欢畅了，道：“就知道以你的性子不会甘心，擎等着看好了，一会儿的戏可绝对精彩！”

　　说着，便又扭着细腰走回去了，李长瞻抬眼冲屋里看了一眼，翩翩长袖杂错之间，他瞧见对门的正位上坐着两个人，一位体态雍容，衣着华丽，显然是位高官。

　　奇怪的是，坐在他身旁的那个，相比之下衣着普通了许多，身材精瘦，看着像个习武之人，要不是那高官一脸巴结相的同他说话饮酒，李长瞻还以为那人是跟在高官身边的护卫。

　　李长瞻无心探寻里面究竟是些什么人，反而有些在意柳湘红说的那些话，柳湘红让他等着看戏，无疑这件事她早有安排，凌烟身为她的得力助手绝不会不知情，李长瞻打算去问问，便转身离开。

　　他没瞧见的是，西上阁内那个侍卫模样的男子正盯着他离开的背影挪不开眼睛。

　　柳湘红扭着细腰走到这人跟前，端了酒杯敬他，竟也被他挡了开。

　　男子低沉粗旷的声音响起，问柳湘红道：“方才门口与柳掌柜说话的，不知是什么人？”

　　柳湘红眯眼一笑，道：“他啊！是我在云城认的干弟弟，姓李，字长瞻，连公子怎么突然对他感兴趣？”

　　连文修若有所思道：“只是觉得他的背影，有点像我曾经见过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