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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多年前，言昕昕尚未认识当今圣上之前，行走于江湖之中，恣意潇洒。

　　因出生武学世家，遂一身武艺使得她十分自信，认为自己拥有可以独闯江湖的能力，于是偷偷离家出走。便是如此机缘巧合，才会与当时还只是太子的当今皇帝结识。

　　初会的时候，言昕昕不知其太子身份，但彼此一见钟情，三个月后，太子奉旨回宫，这才没了音讯。

　　直到延治元年，在甘西一带，二人重逢，私定终身。或许该说是当年的言昕昕初出茅庐，不知人世，也可以说是皇帝早就习惯了全齐国皆是他囊中之物，总之，同年十一月，言昕昕便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彼时，言昕昕方得知，原来所谓的书生公子，并非只是个富家少爷，是这齐国天下的主人，是新皇，亦是那一众后宫女人的同一个丈夫。

　　最终，为了腹中的孩子，言昕昕放弃了自己的梦想和江湖，随着新皇去了那从未到过的京城，住进了那个多少宫外人魂牵梦绕的地方。

　　恍惚间，皇后想起了年少时候的事情，才猛然发觉，自己又是何时成了如今这般模样，早就和从前判若两人呢？

　　“母后，您今日是不是有些累了？”太子从小长在皇后身边，一出生便是受尽宠爱的皇子，皇帝也曾夸赞他聪颖无比、可堪重任，所以才早早封了他做太子，为他铺路。

　　不论是母以子贵亦或是子以母贵，终究是因为皇后的缘故，太子才能成为太子，才有如今的地位。为何皇后却是一副并不如愿的模样？

　　“母后今日确实有些乏了，不过找你来也不只是为了允安一事。

　　也罢，你的路，终究是你要走的，母后也做不得主。只盼望你，勿忘初心，将来会成为一个贤明的齐国君主，能护住你的手足和子民。”

　　护住手足？皇后此言所指，是特指允安，还是其他嫔妃的孩子？

　　“母后放心，儿臣定不辜负父皇、母后对儿臣的期待。

　　若是无其他事，儿臣便要去处理要事了。”太子并未猜透皇后的用意，但毕竟是亲生母亲，应该不是为了敲打或是另有他意，或许只是希望他日自己做了君主，能让允安一世无忧。

　　皇后挥了挥手，便让太子退下了。

　　太子行礼后，便离去了。离去的时候，依旧是那一副沉稳的模样，早就失了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意气风发。

　　“皇后娘娘。”太子离去，一位侍女走了进来，“听闻今日圣上悄悄微服离宫，刚刚才回来。”

　　这位侍女身手稳重，是皇后后来从家里挑出来伴在左右的可靠之人。模样清秀，但眼神却不怎么和善。

　　“哦？可知去了何处？”皇后也并非时时刻刻地关注皇帝的踪迹，只不过近来心中有所不安罢了。

　　皇后坐了回去，脸色平静，瞧不出什么情绪来。

　　“是和顺公主府，去了只不到半个时辰，出来就回宫了。”侍女候在一边，静静地等着皇后娘娘的下一句提问。

　　皇后思忖了片刻，微微蹙眉：“去了和顺那里，为何要微服？换言之，若是要见她，召进宫便可，为何非要……”

　　自言自语间，皇后忽然大惊，连忙问道：“除了陛下，今日还有谁去了公主府？”

　　侍女停顿片刻，想了想，答道：“听说是两个男子，一个年纪稍大一些，另一个大约十八岁，皆是奉了公主令牌入的公主府。”

　　皇后愕然，一行热泪不觉间滑下脸颊。脑海中无数画面飞过，却奈何抓不住一点，恍恍惚惚了片刻，方被侍女唤醒。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侍女何曾见过这般的皇后，她可是最骄傲的言家小姐啊。当初若不是委曲求全嫁入皇宫，现在也不必活得如此如履薄冰，在阴冷、充满斗争的地方做不得自己。

　　“无妨。那两个男子现在还留在公主府么？”皇后叹了一声，心中纵有千言万语也必须压制住，这便是活在后宫多年所必备的品德之一，喜怒不得不去隐藏。

　　侍女也大约觉察出这两个人身份不一般，只是可惜了：“他们先圣上一步离开了公主府，而且走得匆匆，无法查得下落。

　　皇后娘娘，要不要……”

　　一抬手，止住了侍女接下来的话：“不必了，待会我亲自去找陛下，且看他会不会与我交谈此事。

　　若是他说了，后面也不必刻意去注意行踪；若是未言……便再说吧。”

　　当初相爱，哪里会想到有如今这一幕，相互之间早就没了那种坚不可摧的信任。但，作为他的皇后，却又不得不去信任他。

　　“是，奴婢明白了。”侍女这些年来一直陪在皇后的身边，十分明白皇后这后一句话里的含义，便没有多嘴。

　　此刻，皇后的心中亦是翻江倒海，不知该如何形容。

　　会是那个孩子么，他这些年来过得好么？可曾埋怨爹娘抛下他十多年不闻不问？心中无数疑问，一个接一个。直到回过神时，人已来到了御书房前。

　　“皇后娘娘，请。”进去通传的人已经走了出来，却见皇后娘娘今日的情绪似乎不高，莫非是有什么烦心事？便不敢怠慢丝毫，毕恭毕敬地。

　　皇后随口应了一声，从宫女手中接过补品，便踏入其内。

　　“陛下。”皇后浅浅笑意一起，便暂且将适才的疑虑放下，走了过去，便见皇上正埋头批阅奏章，将手中端着的补品，放在了一旁，“国家大事虽重，也当保重龙体才是。”

　　皇帝闻言便抬起了头，见皇后亲自前来送汤，便将手中的奏章放下，缓缓走去：“昕昕，都与你说过多少次，这些事交给那些奴才就行，朕只要你无忧无虑地，烦心事朕来做。”

　　昕昕，也就只有他们两人独处的时候，皇帝才会偶尔唤她这个旧名字。

　　也奇怪，每次他这么一唤，皇后还真的似乎能回到从前一般，似乎还觉得自己是那个负一剑就敢闯江湖的言昕昕。

　　“陛下，若你烦心了，我哪里就能安心呢？”盛了一小碗汤，递给了皇帝，说时不觉脸色微微泛红，大抵是想起了从前，可一想自己现如今都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断不能那般幼稚了。

　　“整个后宫，也就只有你懂我了。”

　　除了偶尔唤皇后“昕昕”难得，更难得的是，偶尔的时候，皇帝在她面前不会自称“朕”而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