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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锦城带着程远一路来到大牢。

　　阴暗潮湿，狭窄的通道两侧墙壁上，挂着烛火，在无声的跳跃着，照亮着通到。

　　这还是程远长这么大第一次来牢房，让他有些害怕，胖乎乎的小手紧的抓着花锦城。

　　清澈见底的双眼里有害怕，更多是好奇，漆黑的眼珠子不停的四处瞧瞧。

　　看守牢门的狱卒见到花锦城，并不认识，伸手拦下了他，“什么人？敢私闯大牢！”

　　花锦城含笑淡然道：“右相，来看罪犯周霖。”

　　狱卒一震，他虽在牢房里，却也是知道青州城来了位钦差大臣，就是威名远扬的右相，不到两天，就将周霖给定罪，送进牢里来了。

　　他没想到这位大人还屈尊降贵的亲自来牢里看周霖，是不是不放心他们，没看住周霖？

　　狱卒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对了。

　　忙弓着腰低首，将花锦城往里带，边走边道：“大人放心，这死牢密不透风，连只蚊子都飞不进来，更何况还有小的们在这里看守，万无一失。”

　　“本相知道。”

　　得道花锦城的回答，狱卒才松了口气。

　　也就一会，就到了关押周霖的牢房前。

　　就在前几个时辰里，周霖还是衣着光鲜亮丽，高高在上的知府，一州之主，如今却是穿着囚衣的死犯。

　　或许是地位落差太大，让他还没有缓过来，整个人都是迷茫无神的。

　　程远看着这样的周霖有种恍然隔世的错觉。

　　这样的周霖，让他有些陌生，和之前那个仗势欺人，高高在上，满脸得意的杀害他父母的人，一点也不像。

　　花锦城侧过头，低下眼眸看了眼才到他腰间的程远，淡声问道：“看了他现在的下场，你解气了？若是没有，你可以拿刀去捅他两下。”

　　程远被花锦城这淡然的语气，给惊住了，有些不可置信的抬头望着他，“真的可以吗？”

　　花锦城没有回答他，而是让人把周霖带出来，绑到刑架上，绑的牢牢的。

　　周霖看到眼前的两个人，情绪波动激烈，“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对犯人私自用刑是犯法的！”

　　花锦城无视他的声音，走到一旁摆满各式刑具的案桌旁，修长如玉的手在那些刑具上慢慢掠过，最后动作停在了一把小巧锋利的剔骨刀身上。

　　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拿着它走到程远身边，递给他，“这刀锋利，能划伤人，出血量有不大，正是解气的好工具。”

　　程远接过那把刀，紧紧的握着，看了看被绑着，挣脱不了的周霖，慢慢的走向他。

　　周霖刚开始还以为花锦城要亲自动手，谁想到他却一个小孩来，心里不屑，面上又做出诱哄的姿态，“孩子，你可别听他的，你要是弄伤了我，那可是要被判刑的，到时候，你就会变成我这样。”

　　程远闻言，在离他一步之遥的时候，顿住了脚步。

　　周霖以为他是听懂了他的话，不敢再有所动作，目光有些得意的望向后面的花锦城。

　　花锦城却是讽刺一笑，完全不在意。

　　周霖被气到了，目光又落回到程远的身上，“孩子，你替我杀了你后面的那个人。到时候我出来了，我给你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你还记得程文吗？”

　　突如其来的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让周霖愣了一下，随即问道：“孩子你怎么了？”

　　程远没有理他，而是接着又问出了另一个人名，“还有陈灵秀，你还记得吗？”

　　周霖意识到了程远的不对劲，神色变了变，没有回答。

　　程远突然抬起了头，看着他，一双充满仇恨的眸子如豹狼一样死盯着他，“程文，陈灵秀，你还记得他们吗？”

　　周霖从没见过一孩子会有如此骇人的眼神，让他的眉心狠狠跳了一下，努力回想着他说的那两个人，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来是谁。

　　程远见他这副模样，心底更恨，握着刀柄的手更加用力，像是在竭力的压抑着什么。

　　“你想不起来了？你亲手杀了他们，你却是连他们的名字都不记得了！”这一声，几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吼出来的，都破了声。

　　周霖被吼的吓了一跳，用力的吞了一口口水。

　　他以前杀了那么多人，好的，坏的，老的，少的，小的，他哪里记得那么清楚。

　　程远见他还是没有一点反应，忽而咧嘴笑了，眼眶里眼泪大滴大滴的砸落在地上，“他们，原来只是一对卖胭脂的普通夫妇，妻子陈灵秀生的清丽可人，性情温柔，丈夫程文，是个考了多年都没考上举人的秀才。”

　　“夫妻二人恩爱如蜜，丈夫程文在知道自己不是考科举的料后，就没有再继续参加科考，而是甘愿做一个小秀才，给一些人家孩子教书，妻子心灵手巧，做的一手好胭脂，她的胭脂最受人爱。”

　　“两夫妻就这么过着普通却又十分温馨的小日子，谁知道，突然有一天，这样的日子呗一个畜生给毁了！”

　　程远不知想到了什么，整个人抖的厉害，哭音越来越强。

　　“那个畜生看上了妻子，几番诱哄不成，就派人把妻子给抓了去，强行玷污了她！而丈夫在知道妻子被带走后，跑到了那畜生的家里要人，却被畜生命人给打断了腿。”

　　“妻子不忍丈夫被人这么欺辱，就拿刀去杀畜生，却畜生身边的人给一刀杀了，丈夫伤心欲绝，放言要去京城告他，那畜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连丈夫一起杀了。”

　　“为了防止被人追问，还将他们的尸体沉了湖，毁尸灭迹！”

　　说完，程远整个人泣不成声。

　　那是最疼爱他的阿爹阿娘，他答应过他们会努力读书，将来让他们享福的，可是他还没来得及长大，阿爹阿娘就被财狼给害死了！

　　连全尸都没有！

　　花锦城看着伤心，悲痛欲绝的程远，目光复杂。

　　周霖听完程远的话，终于想了起来，他目光瞪大，不可置信的看着程远，“你怎么会知道的那么清楚？你是谁？！”

　　程远走近他。

　　他才十岁，整个人才到周霖的腰间再上面一点。

　　他仰着头，眼底的仇恨与杀意更加清晰的展露在周霖的眼里。

　　他缓缓举起那把小巧的剔骨刀，“我，是他们的儿子！”

　　话落，刀被狠狠的刺入周霖的身体。

　　鲜血缓缓从刺裂的口子里溢出，染红了周霖的囚衣，也染红了程远那双洁白干净的手。

　　刀刺入身体的痛感，让周霖惊呼出声。

　　“你……”

　　程远看着他因痛感而扭曲的面孔，心底有些快意，“你也知道痛啊？那你知道我阿爹阿娘被你杀害的时候有多痛，多恨吗？比起我刺你的这一刀，简直是天差地别！”

　　说完，有是狠狠的一刀。

　　周霖疼的满头大汗，面容扭曲如恶鬼，叫都没力气叫。

　　程远见他才被刺了两刀，就疼的喊不出声了，有些讽刺。

　　他用的刀，比起周霖当初杀害他阿爹阿娘的刀，可是小了太多了。

　　想着，又接连捅了五六刀。

　　周霖的下半身大腿处，已经是血色一片，连原本囚衣的颜色都看不出来了。

　　在程远下手准备捅他第七刀的时候，握着刀的手在半空中被花锦城抓住。

　　他回头看着神色冷淡的花锦城，有些生气，“你放开！我要为我爹娘报仇！”

　　花锦城一动为动，“你再刺下去，你就要做牢了。”

　　死犯虽然是罪大恶极的人，但是也只能死在刑场上，若是被人用刑死在了牢里，那用刑的人也是死罪！

　　花锦城清楚律法，所以才会制止程远。

　　他可以让程远动手教训周霖几下，来出出气，但是他不能让他现在弄死周霖。

　　周霖这个罪人，全城百姓都巴不得他死，他们心里恨不比程远少，程远想杀了周霖，那些百姓又何尝不是？

　　若是周霖突然死在牢里，百姓们没有亲眼见到他被斩首示众，心里会生出许多不满，到时候会很麻烦。

　　而他，向来最讨厌麻烦。

　　程远见花锦城一脸冷然，全然不似做假，转过脸狠狠的瞪了眼快痛晕过去的周霖，收了手。

　　花锦城知道此刻程远的心里是很不满的，也不劝慰，只是叫了人，将程远带回去。

　　在程远走后，花锦城冰冷的看了眼快痛晕过去的周霖，让狱卒请了大夫给他止血。

　　周霖之前在大夫给止血的时候，痛晕了过去，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被冷醒的。

　　他睁开眼，茫然的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还是被绑在刑架上。

　　程远那个小变态走了，但是花锦城却还在。

　　他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儿。

　　花锦城听到动静，淡淡的斜睨了他一眼，“既然醒了，那我们就来好好的谈一谈其他的事。”

　　“我和你有什么好谈的！”

　　花锦城慵懒的坐在太师椅上，手里还端着一杯茶，轻轻的吹了一口浮在水面上的茶叶，喝了一口，“你没有，可本相有。”

　　将茶杯放下。

　　“你是左相的人，你与左相的事。本相都一清二楚，本相只要你将你们做的那些勾当都亲笔写下来，做供词画押，就好了。”

　　“你，你休想骗我，左相他只是我的恩师，我们能有其他什么事？”周霖说这话的时候，磕绊不顺，让人没有一点信服的意味。

　　“是吗？”花锦城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你私吞每年的修护河堤银款，一半自己留用，另一半，全部让人送进了左相府。你在青州为非作歹那么多年，一点消息也没漏到京城，不过是有左相帮你瞒着。”

　　“这次的水灾，你怕是也写了信，想让左相帮你瞒着吧？可惜了，左相他自己如今都自顾不暇，哪里还能帮你。”

　　花锦城突然勾起一抹恶意的笑意，“你以为这次青州的事，为什么皇上知道的那么快，本相来的如此及时，还不都是左相的功劳。”

　　周霖一双眸子瞪的老大，仿佛都要掉出眼眶了，“不可能！左相若是告诉了皇上，他自己也捞不到好处！”

　　花锦城笑意不变，神色淡定如常，“那你知道吗？皇后已经被撤了六宫大权，左相因衡州一事，受了牵连，被皇上当众训斥，差点被贬职。”

　　这些事，周霖并不知道。

　　他虽与左相暗中有些联系，但都是一些银钱交易，其他的，也就没了。

　　京城里事，他离的远，也不清楚，又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事。

　　对花锦城所说的话，他已经信了。

　　若是左相为了自己和皇后，把他供出来，也能解一下燃眉之急。

　　周霖整个人萎靡了下来，心里对左相起了怨怼。

　　花锦城见此，眼底划过一丝得意。

　　“你把左相和你做的那些勾当都写下来，本相就能把他拉下来，让他陪你做伴儿。”

　　周霖不再犹豫，当机立断，点了头。

　　花锦城让人给他松绑。

　　周霖写完花锦城要的东西后，以为就结束了，谁知道还没完。

　　花锦城将几那张写满字迹的纸折好放进衣袖，然后，俯身，在周霖耳边低语了几句。

　　周霖面露惊恐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