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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哲嘿嘿干笑两声，回到正题道：“说正经的，你们别看导员助理在咱们嘴里就是个打杂跑腿好像特别不靠谱的位置，但其实人家吃香着呢！”

　　查遥是个特别好的听众，适时地接话道：“哦？怎么说？”

　　“你们想想，导员助理是在替谁跑腿？辅导员啊！跑腿每天接触的都是些什么人？上至学院各个老师，下至各班班干部和学生会，你头上顶着导员助理四个大字，谁不得给你点面子？那人际关系还用我来说吗？”

　　“等等，”查遥表示有话要说，“我怎么感觉你这说得怪怪的呢？”

　　郁哲疑惑道：“哪里怪了？”

　　“老关是导员助理，帮导员传递各种信息，接触或上或下的各种人，然后大家看在导员面子上给他面子，这搁在古代就是……”

　　剩下的话查遥没说出口，郁哲却不耻下问道：“就是什么？”

　　关陶陶平静道：“太监。”

　　“……”

　　郁哲撑在桌上的手歪了一下，他无语道：“老关你做什么不好，你干嘛想着做太监？”

　　关陶陶：“……”

　　他抬头想要纠正一下并不是自己想要做太监，而是自己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林然“录取”了。并且，太监这个说法，全都是他字里行间影射出来的。最重要的是，他的声音能不能不这么大？是怕其他人听不到吗？

　　只不过这些想法他都没说出来，因为他一抬头就看见从二楼下来四五个人，走在最边上的赫然就是他刚刚在洗手间碰到的那个死基佬，而更要不得的是，因为他们坐的是最外面一排，郁哲的声音又大，对方显然已经听到了最后那两个字，冲他挑了挑眉，满脸都是戏谑的表情。

　　关陶陶觉得自己头上大概有一群乌鸦飞过，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人冲他挑完眉后又露出一个笑容，然后和其他人一起往门口走去。

　　倒是郁哲，见关陶陶目视前方，回头看了一眼，问道：“老关，你看什么呢？”

　　关陶陶都不想跟他说话了，摇了摇头低头继续扒饭，留郁哲一个人絮絮叨叨。

　　郁哲口若悬河地大谈特谈做导员助理的好处，什么有利于构建良好的人际交往关系啦，什么跟各个老师混个脸熟考试不会挂科啦，什么辅导员会偏心给他各种助奖学金啦，等等，直说到关陶陶吃完最后一口饭。

　　关陶陶差点信了他的邪，说道：“听你这么说，好像确实是份美差？”

　　郁哲一点头道：“那可不？最重要的是，你在跟导员的接触过程中，可以适当的提一提我们的名字，这样我们不管是逃课还是请假，都方便一些，嘿嘿！”

　　关陶陶点了点头道：“不但利己，还能方便室友？”

　　郁哲一拍桌子道：“就是这个理！”

　　关陶陶笑道：“那让给你好了。”

　　郁哲：“……”

　　他忙扶了扶眼镜，说道：“我就不用了，我干不来这个。”

　　“怎么说？”

　　“导员助理讲究随传随到，并且要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去跑上跑下，我可不愿意。”

　　关陶陶托腮看着他笑：“那你在这儿夸夸其谈？”

　　不管导员助理这份差事到底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总之关陶陶导员助理的身份是板上钉钉了，所以在推选班干部的时候，大家心照不宣地把班长这一票投给了关陶陶。反正班长就是联系老师服务同学的，导员助理的人脉，不用白不用。

　　导员助理和班长的双重身份确实让关陶陶迅速和班上的同学熟络起来，不过时不时替林然跑个腿办个事然后理所当然缺席了训练的做法，却让教官非常不爽。在部队里让领导不爽和在其他体系里让领导不爽不同。其他体系里领导可能会把你雪藏或者给你小鞋穿，但到了教官这里，却是大手一挥把军训汇演时最重要的单独表演的名额给了关陶陶。

　　教官的想法很简单，你不是爱逃训练吗？你不是觉得自己挺厉害不用训练吗？好，你就证明给我看，证明给大家看！

　　军训汇演分为团队汇演和个人汇演，其中个人汇演自然是最受瞩目的，一站上台，你一个人就代表了整个系。但参加个人汇演的奖励又很丰富，除了你表现得好进前三会有奖金之外，还有十分的量化分和两分的创新学分。相当于你站上台五分钟，就抵过别人出十次观众。所以尽管这里面可能会丢人的成分占了百分之五十，但在大家眼里依然是份美差。

　　关陶陶本来做好了打算，上大学以后不争不抢不出风头，安安静静上自己的课看自己的书，什么班干部学生会都去他的吧，他只想过一个平平淡淡的大学生活，和喧嚣吵闹受尽瞩目的高中生涯完全不一样的大学生活。

　　但没想到第一天被教官点兵点将点成了军训负责人，然后莫名其妙地又被任命为导员助理，紧接着肩上又落下了替院系出征的重担。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把他想了一整个暑假的计划全部打乱了，导致他一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顺从内心地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了“我拒绝”三个字。

　　教官大概是没想到居然还会有人拒绝这一茬，也愣了半晌才问：“你说什么？”

　　关陶陶又吐字清楚地说了一遍：“我拒绝参加个人汇演。”

　　这下大家都听清了，方队里安静得可以当做标本供其他方队参观学习。教官也听清了，说道：“拒绝无效。”

　　关陶陶还要再说什么，教官又说道：“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

　　“可我不是军人。”

　　“在此刻，你就是军人！”

　　教官看着关陶陶厉声说完这句话，然后目光一一从站军姿站得歪七扭八的众人身上扫过，说道：“你们是不是觉得军训就是闹着玩儿？是不是觉得学校吃饱了撑的花那么多钱请人来折磨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们这群当兵的都是变态，每天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整你们？”

　　方队里一片寂静，教官冷笑一声道：“不说话？不说话我也知道你们心里就是这么想的。现在我就告诉你们，即使是训练你们，我们每天的训练任务也不能少，什么时候训练？在你们一身疲惫回去冲热水澡的时候，我们正在负重五公里跑！”

　　方队一片哗然，有人小声道：“假的吧？”

　　旁边的人附和道：“就是，在学校训了一天，回去还训练，第二天还能那么精神抖擞地压榨我们？鬼才信呢？”

　　“不相信？”教官显然听到大家的小声议论了，说道，“你们当然不信，因为你们没有过连续训练48个小时，你们没有过在丛林里三天三夜不睡觉还要保持高度警惕的实战演习，你们有的只是熬夜到凌晨然后说句‘人间不值得'倒头就睡的经历，你们有的只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寄生虫生活！离开了父母，”教官看着众人轻蔑一笑道，“你们什么都不是！”

　　最后这句话有些过分了，这当中有的人叛逆期没过完最讨厌别人说自己依赖父母，有的从小独立受不了别人把莫须有的罪名扣在自己头上，还有的却是一周去一次快递公司，把自己换下来的脏衣服寄回家洗此刻被戳中痛点的人。

　　不管是哪种人，此刻都皱着眉黑着脸一副被冒犯的样子，寂静不复存在，都是大家愤愤不平的低声议论。就连关陶陶身旁的查遥也嘀咕道：“他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这么说我们？”

　　关陶陶有些头疼，早知道自己就不那么冲动地和他顶嘴了，现在可倒好，战火已经蔓延到了每个人身上，他就是想灭火也没办法了。

　　教官听着众人的窃窃私语，厉声道：“有不服的打报告说！”

　　立刻有人开口：“报告教官！”

　　“说！”

　　开口的是隔壁宿舍眼镜厚度有三个啤酒瓶厚的学霸毛寒，他说道：“请问教官，你知道我们熬夜到凌晨是在做什么吗？《五三》了解一下，《高考题库》了解一下，《高考必刷》了解一下，你们凌晨在泥海里是战斗，怎么我们差点在题海里被淹死就不是了呢？”

　　这话说到大家的心坎里去了，在场的所有人，都经历过一天二十四小时有十八个小时跟试卷打交道另外六个小时里有一半的时间在跟超纲题目做奋斗的日子，他们都见过自己城市凌晨三点的样子，也体会过半夜做作业做到睡着然后猛然惊醒发现只剩下自己的那种孤独感。如果没有体会过，大概也没有机会站在这里听毛寒说这番话了。

　　毛寒话音刚落，大家便纷纷附和，教官丝毫没有被人当众质疑的窘迫感，而是反问道：“你们觉得你们很厉害？”

　　气壮山河的异口同声：“是！”

　　这声“是”大家说得极有底气，顶着建筑系新生的头衔站在林城大学的新生训练场上，大概是所有理科生的底气。

　　掷地有声的齐吼，惹得旁边几个方队的人纷纷侧目，好奇他们不训练在干什么，一个个又被自己教官粗着嗓子把头吼了回去。

　　教官对这声震耳欲聋的“是”回以“啧”的一声，再次抛出一个问题：“那如果让你们负重越野五公里两百个俯卧撑一小时翻越障碍前行之后再来学习呢？”

　　一时鸦雀无声，有女生小声嘀咕：“这也太严苛了吧？”

　　教官轻笑一声，说道：“那换个问法，每天军训结束回到宿舍还在学习的有多少？”

　　大部分举起了手。

　　“坚持一个星期的呢？”

　　一半的人放下了，剩下举着手的有一半的人还在犹豫，不知道躲在被窝里拿手机偷偷看电子书算不算学习？

　　“从军训第一天坚持到昨天晚上的呢？”

　　犹豫的那部分人立刻放下了，剩下坚定的那几个人也犹犹豫豫地放下了，因为他们想起来，某一天或者某两天，他们好像没经受住诱惑打了一把游戏，然后就睡觉了。

　　片刻过后，方队里所有的人都放下了手，而教官，却缓慢而坚定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