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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陶陶把邀请函往他手里一放，拿了书包和衣服就要走，穆清问道：“这就走了？”

　　“不然呢？”

　　穆清一只手拿着邀请函，在另一只手心里掂了掂问道：“不说点什么邀请一下我？”

　　关陶陶努力克制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说道：“邀请函不都在你手里么？”

　　“是，”穆清低头笑了一下，然后抬头看他，“邀请函就在我办公室，我待会儿回来也能看到，你觉得……”

　　话还没说完，就被关陶陶冷笑一声打断了：“那可不一定。”

　　穆清一愣，想起他刚刚趴地上的样子，脑子一转，有些惊讶道：“你刚刚是准备把它拿出去？”

　　关陶陶冷哼一声算是承认了，穆清再想到刚刚那画面，顿时有些忍俊不禁，但又怕自己一笑把对方惹恼了甩手而去，只好努力憋着。殊不知他这副要笑不笑的样子更让关陶陶觉得厌烦，他恼怒地瞪了他一眼，说道：“有那么好笑吗？”

　　“还好。”

　　话是这么说，一双眼却弯成了月牙，关陶陶气得转身就走，穆清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却被关陶陶用力给甩开了。穆清忙举起双手作投降状道：“好，我不碰你，但你别走行不行？”

　　关陶陶根本不听他的，仍旧大步往外走，走到门口却打不开门，他使劲拽了两下，门仍旧纹丝不动，他回头看穆清，穆清手里拿着一个遥控器，说道：“抱歉，忘跟你说了，暑假刚换的门锁，遥控开门。”

　　说着还冲他晃了晃遥控器，关陶陶冷声道：“开门。”

　　穆清摇头道：“我就是怕你走才特意锁的门。”

　　关陶陶沉默地看着他，穆清把钥匙往裤兜里一揣，然后绕过桌子走到椅子边坐下，端起被关陶陶冷落在一边的水喝了一口，然后笑吟吟地看着关陶陶。

　　关陶陶就这样冷着脸和他对峙了几分钟，脸上刚刚因为空调冷气逐渐退下去的潮红又因为心底压抑着的火气渐渐上升，偏偏他又拼命压制着，便给人一种他憋着气快要喘不过来的错觉。

　　穆清仍是那副好整以暇的模样，看着关陶陶怒而不说话地样子，他心情越发的愉悦起来，丝毫不觉得自己身为老师却这样和学生“置气”有什么不妥。

　　到底是在别人的地盘，关陶陶没法儿做到穆清那样处之泰然，他深吸了一口气，走到穆清办公桌前，带着些许投降意味的不耐烦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穆清对他主动示弱的行为非常满意，把笑容里戏谑的味道收了几分，只剩下温和地说道：“我想跟你说说话。”

　　关陶陶皱着眉满脸的不耐烦：“说什么？”

　　“小朋友，耐心一点。”

　　穆清说着朝他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他坐，关陶陶不乐意，仍旧站着道：“有话快说！”

　　穆清“啧”了一声，似乎对他没办法，见他不肯坐，自己便也站起身跟他一起站着，两人隔了一张办公桌互相对视，只不过一个带着温和的笑意，另一个却从内到外散发出厌恶的气息。

　　穆清忽略掉关陶陶的厌烦情绪，问他：“来之前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关陶陶说话带着火：“给你打电话干什么？”

　　“我好在办公室等你啊。”

　　对此，关陶陶只回了一个“呵”字，其他老师他也没打电话，不也照样都在办公室吗？送邀请函就是个形式而已，这些老师事先都已经邀请过了，也都说好了今天会有人送邀请函过来，所以都会在办公室里，实在有事没在的，也会让自己的学生帮忙收一下。可这人倒好，明知道自己下午要过来，偏偏要去撩什么直男，现在又怪他？

　　穆清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屑，还以为他是对自己这句话的含义有所误会，便假模假样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这样你就不会白跑一趟了，别误会。”

　　关陶陶斜了他一眼，礼貌道：“谢谢老师关心，如果您能多克制自己一秒的话，我就不会白跑一趟了。”

　　语气夹枪带棒得很，穆清颇有些不解：“嗯？”

　　关陶陶不欲多解释，一扬脑袋问道：“请问老师还有别的事吗？没事我就先走了，还要帮忙布置会场。”

　　穆清善解人意道：“我帮你请假。”

　　可惜关陶陶不领情：“谢谢老师，但不用了，我挺喜欢打杂的，至少不浪费时间。”

　　换言之，跟你在这儿说话就是浪费时间，而时间就是生命......

　　穆清脾气再好，被对方这么几次三番地怼回来也要生气了，更何况他对关陶陶并没有想象中的好脾气，因为对方似乎和他想象的也不太一样。于是他也冷了脸道：“关同学，这就是你跟老师说话的态度？”

　　“当然不是！”关陶陶一口否认，穆清正要接话，就听他又说道，“但我的老师从来不会锁了办公室的门不让我走。”

　　穆清：“......”

　　他气笑了，挑眉道：“你的意思是说你是个乖学生，从来没被老师放学留过？”

　　“不。”关陶陶再次否认，“我的意思是你没有为人师表的自觉。”

　　学生跟老师说这种话已经不仅仅是冒犯了，都可以说是恶意挑衅了，穆清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发火那才真是皈依佛教了。

　　他生得手长脚长，办公桌又不算大，关陶陶也没想到他会没有自觉到动手动脚的地步，所以他稍一倾身，轻而易举地捏住了关陶陶的下巴，脸上的笑意和眼里的温和全都收了起来，面无表情道：“你再说一遍？”

　　关陶陶自认为他在办公室不敢对自己怎么样，更何况就算他对自己怎么样了又能怎么样呢？他又不是没有体会过，比起那人，穆清至少没有道貌岸然。

　　关陶陶心情本就不佳，再被穆清这语气一激，毫不犹豫地复述了一遍：“我说你不配为人师表。”

　　说完抬起头一脸倔强地看着他，并没有挣开对方钳制的意思，眼里带着浓浓的不屑和挑衅：“你能把我怎么样？”

　　穆清在他的清澈如水的眸子里看见自己的倒影，里面的自己面无表情满是戾气，被自己钳制住的这人满是桀骜与不服输的样子。这一幕像极了多年前的那个场面。

　　“倒是牙尖嘴利得很。”

　　穆清手上加了几分力气，成功地看到关陶陶微皱起眉瞪着自己，这才冷笑着说出这句话，然后手一松放开了关陶陶，说道：“说吧，我哪儿得罪你了？”

　　关陶陶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穆清喝了一口水，说道：“前两天还在对我说‘谢谢’，今天就一副我欠你钱的模样，说吧，我哪儿得罪你了？”

　　关陶陶没想到他不仅没对自己“怎么样”，反而把错误怪在了他自己头上，以为是他自己做了什么错事才惹得自己不高兴了。这不走寻常路的做法倒让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穆清见他踌躇着没有说话，瞥他一眼道：“没有？没有你今天跟吃了枪药一样，我说一句你呛一句？”

　　满含着抱怨的一句话让关陶陶猛然醒悟到自己的行为确实有些过分了，先不说对方是老师，哪怕只是一个普通同学，自己也没理由冲他发火。你没说几点过来，人家凭什么要等着你？你一个小小的学生来送邀请函，难道还要让人家老师爽了约在办公室等着你？凭什么？

　　关陶陶自知理亏，觉得过意不去，有些尴尬，脸又红了几分，抿了抿唇道：“老师抱歉，我今天心情不太好，不是故意要顶撞您。”

　　这要换成别的老师，关陶陶肯定是要再微微鞠个躬表示歉意并且请求对方原谅的，这是关汉平从小教他的“教养”，可笑的“教养”。

　　但今天面对着穆清，关陶陶却弯不下这个腰。他可以对关汉平弯这个腰，也可以对其他普通的老师弯这个腰，但对穆清，他却弯不下来。他总觉得，穆清和关汉平不一样，和其他普通老师也不一样。他看自己的眼神，对自己的态度，和他们都不一样。

　　还好穆清没见识过他的这种“教养”，因此也没有介意，反而是好奇道：“心情不好？今天晚上有晚会，明天又是周末，大家都乐疯了，你居然心情不好？”

　　“不是所有人都期待周末的。”

　　意识到自己又有些夹枪带棒，关陶陶咬了唇不说话，穆清也不说话，就那么带着几分笑意和好奇看着他，看得关陶陶浑身不自在，低了头说道：“抱歉，老师。”

　　等了半天等来一句抱歉，穆清显然是不太满意，但关陶陶低着头并没有察觉到，穆清也很快把自己的不满收了起来，摆了摆手道：“算了，你本来就跟其他人不一样。”

　　这句话关陶陶听过许多次，有的来自同学口中，有的来自老师口中，当然更多的来自关汉平口中。每次他都或苦涩或冷漠地想：当然不一样，我和他们怎么能一样呢？我......

　　“你更有趣一些。”

　　穆清说完这句话，关陶陶猛地抬头看他，穆清冲他微微一笑，关陶陶心道：有趣，说自己吗？好像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形容自己。不是优秀，不是热情，不是外向，不是美好，而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