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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叫他小朋友的也只有那一个人，关陶陶一抬头，就看见穆清站在入口冲他招了招手。等关陶陶过去，他才跟那两个工作人员解释道：“这是我学生，忘给他入场证了。”

　　“原来是穆工您的学生啊。”工作人员恍然道，“早知道是您的学生就直接让他进去了，还要什么入场证啊。”

　　说完又对关陶陶笑道：“同学，你怎么也不早说你是穆工的学生？”

　　这话明显是在甩锅给关陶陶了，不知为什么，虽然他们是在恪尽职守，但关陶陶从他们的表情还是能够看出来，他们怕得罪穆清，即使是拦住了他的学生这一件秉公处理的事情，他们也不能把锅背在自己身上。

　　虽然把自己拦住了，但工作人员也是按规定做事，并没有为难他，甚至态度还很好，所以关陶陶主动接下了这个锅，说道：“抱歉，是我急忘了。”

　　工作人员立刻冲穆清露出一个“你看，是他自己不报名字的，跟我们可没关系啊”的表情。穆清本来也不会为了关陶陶而怪罪他们，不过他还是假装给了关陶陶一个面子，先是沉着脸看了工作人员一眼，然后看着关陶陶道：“走吧。”

　　有穆清带着，关陶陶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会场，一路上还有不断遇到的工作人员恭敬地称一声“穆工”。而穆清对每一个人都能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回一声“你好”，哪怕是穿着保洁服的大妈。

　　关陶陶跟在穆清后面，看着他一路跟工作人员打招呼，营造出一个温和有礼的形象，甚至因为他落后几步，还能听到几个聚在一起的工作人员窃窃私语：“穆工人可真好，这么大的腕儿，却完全没有架子。”

　　另一个立刻附和：“对对对，他刚刚还冲我笑了呢，我的妈呀！太帅了！”

　　关陶陶：“……”

　　呵，无知的人类！呵，虚伪的死gay！

　　“怎么这么慢？”

　　穆清见他没跟上来，转头催他，关陶陶正在说人家坏话，忙心虚地“唔”了一声后赶紧跟上。

　　两人是从后门进去的，会场不大，观众席就十排而已，第一排是林城建筑协会的会员，第二、三排是各大高校的教师代表，之后才是媒体和各个高校的学生代表。

　　关陶陶一进门就看到只有最后一排最边上有一个座位，这是整个会场里最不好的位置。离主席台远，看不清PPT，喇叭倒是就在头顶，但里面传出的杂音能让你耳鸣而错过任何一句重要的言论。

　　关陶陶自然知道那是留给他的座位，于是住了脚对穆清道：“老师。”

　　穆清回头看了他一眼，关陶陶指了指空座位，小声道：“我先去座位了，谢谢老师。”

　　说完就要走，却被穆清一把抓住了手腕，他下意识就要甩开，结果穆清却攥得很紧。他有些恼，但还没开口穆清就先说话了：“我放开你，然后跟着我走，懂了吗？”

　　“不懂。”

　　穆清也没勉强他非要听懂，而是拽着他就往前走，关陶陶忙道：“懂了懂了。”

　　心里一急，声音也扬高了一些，讲座马上就开始，大家都屏住呼吸生怕错过开场，结果他倒好，迟到还话多，懂什么了你就？都懂了你来这儿干嘛，你上台去讲啊！

　　陈觅心里是这么想的，身体是回过头瞪了关陶陶一眼的，一看到出声的居然是关陶陶，心里就更不高兴了。这小学弟怎么回事，这么重要的讲座，他迟到就算了，还不带入场证，害得自己刚刚差点错过见到陈工的机会，现在又说话？他知不知道这个机会很难得，他……等等，他不是没有入场证吗，那他怎么进来的？

　　眼一转看到了关陶陶旁边的穆清，忙站起身稍微欠了欠身道：“穆老师。”

　　穆清冲他笑着点了点头，往下压了压手示意他坐下，然后对关陶陶说道：“跟我来。”

　　说完径直往前走去，关陶陶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对陈觅说了声“再见”，然后迈步走了。而陈觅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背影后知后觉地想到：是穆清去把他领进来的？那他能进来也就不奇怪了，但是……他为什么没有多留两分钟，这样也能跟穆清说两句话啊！

　　就在陈觅懊悔不迭的时候，关陶陶已经跟着穆清走到了第一排，穆清径直走向了正中间的座位，那里有两个空座，关陶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只是愣了一下。

　　穆清却仿佛背后长眼一般，伸出手指对他勾了勾示意他跟着自己，后面有看到的人顿时哗然，纷纷窃窃私语关陶陶是谁，明明一副学生模样，却走到了第一排？居然还有坐下的意思！难道是他们不认识的海归新秀？

　　穆清等关陶陶走到身边了，指了指凳子让他坐下，这才用能让后两排高校老师能听清的声音对旁边的协会会员们解释道：“认识的小朋友，带他来见见世面。”

　　大家顿时了然，有的甚至还对关陶陶打了个招呼，关陶陶忙站起来一一回礼，穆清便向他介绍了一遍在座的各位，然后讲座便开始了。

　　后面虽然有人疑惑关陶陶的身份，也有林大认识关陶陶的同学好奇他和穆清什么关系，居然可以跟着穆清坐到最中间的位置，那可是VIP，有钱都买不到的。

　　可惜坐在有钱都买不到的座位上的关陶陶却只想睡觉。昨晚为了不让梁浩天起疑心，他特地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回家，反正关汉平也没在家。

　　可谁能想到，刚一进门，本该在R国出差的关汉平却坐在客厅里，还慈爱地冲他招招手。前些年他还会绝望地想逃，但现在他已经没有这个想法了，从他的大脑到他的身体，在见到关汉平的那一刻便全部死机，只是机械地顺着关汉平的手势动作。

　　陶冉依然没有在家，徐阿姨也仍旧在自己屋里没有出来，他坐的也仍旧是那个座位。那些他以为一点点在改变的事情，今天却告诉他，什么都没变。

　　关汉平问了关陶陶很多话，从他的学习问到生活，从他的室友问到老师，关陶陶一五一十毫不隐瞒地回答，甚至连英语老师一连两周都穿一件衬衣也告诉了他，却没有关汉平想要的答案。

　　后来他直白道：“你和穆清怎么样了？”

　　穆清？

　　关陶陶总算恢复了一点自主思考的能力，微微皱了皱眉，问道：“你怎么知道穆清？”

　　“你身边的人，我哪个不认识？”

　　看着关汉平得意的笑，关陶陶冷漠地想到：对，自己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关汉平笑完又正色道：“你那次说要帮他画个平面图，之后呢？”

　　关陶陶不知道他问的所谓“之后”是什么意思，是关心那张平面图画得好不好，还是别的什么？

　　关汉平没让他疑惑太久，直截了当道：“穆清是穆市长的弟弟，你要和他搞好关系。”然后站起身拍了拍关陶陶的肩，嘱咐道：“跟老师相处的时候，嘴甜一点，手脚麻利一点，别跟在家里似的，说一句动一下，主动一点，改天请老师回家里吃顿饭。”

　　然后径直上楼去了，关陶陶却是脸色僵硬地坐了半宿，直到天快亮徐阿姨出来倒水喝才发现客厅里还有一个人，吓了一跳脱下拖鞋就嚷着要报警。关陶陶这才青着眼圈跟她说了声“抱歉”，然后回房间警惕地注意着门口的动静囫囵睡了几个小时。

　　陈工的目光朝这里瞥了好几次，一次比一次的要阴郁。穆清偏头一看，发现某位小朋友正撑着下巴闭着眼睛脑袋一点一点的。

　　穆清“啧”了一声，心说这昨晚是干什么了？便伸手点了他一下，关陶陶浑身一激灵，立刻正襟危坐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反应之迅速，坐姿之端正，让一直不满地看着他的陈工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好在他反应更迅速，在话筒收到音之前憋回去了，只给前排的人留下一个诡异的“噗”的气音。

　　关陶陶只身板挺直了两秒就又忍不住想要弯腰靠在椅背上睡觉，结果却瞟到一边的穆清手捂了半张脸不知在干嘛。他仔细观察了一下，确定他是在笑，便低声道：“你笑什么？”

　　穆清摇了摇头，只朝台上抬了抬下巴道：“认真听。”

　　“有病！”

　　关陶陶后来又睡着了，直到讲座结束后大家的掌声才把他叫醒。他跟着大家鼓起掌来，眼底脸上却是一片茫然。

　　穆清侧头看了他一眼，突然凑近他低声道：“口水擦擦。”

　　关陶陶一惊，忙低下头用手一擦，但是哪里有什么口水，他白了穆清一眼，骂道：“你有病啊？”

　　穆清低声笑了一下，嘱咐道：“在这儿等我。”

　　然后率先走了，关陶陶琢磨了一下，想起昨晚上关汉平的话，果断地选择了跟着大流走出了会场。

　　穆清去跟陈工打了声招呼，两人就刚刚的讲座简短地讨论了一下，最后陈工说道：“坐你旁边的那个男生，听得很‘认真'啊！给了我去学习催眠术的信心。”

　　穆清笑道：“小朋友不懂事，陈工多担待。”

　　陈工笑了一下，摇摇头道：“你们年轻人哪，真是……行了，还要赶飞机，走了。”

　　“陈工慢走。”

　　穆清回会场的时候，只剩下保洁阿姨在打扫卫生，见他进来，阿姨立刻关心道：“穆工，是有东西落这儿了？”

　　穆清摇摇头，笑道：“没有，就是路过，问你需不需要帮忙。”

　　“不需要不需要，”保洁阿姨受宠若惊地连连摆手，“这么点地方，我几分钟就打扫完了，不用帮忙！”

　　穆清笑了一下，说道：“那您慢慢儿收拾，注意安全。”

　　穆清出了会场，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走廊，低声道：“真是个不听话的小朋友。”

　　不听话的小朋友此时正在洗手间，洗手时被人拍了下肩膀，回头一看发现是查遥，有些惊讶道：“你怎么在这儿？”

　　查遥边洗手边道：“听说今天这儿有个关于建筑学的讲座，我想着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旁听一下，谁知道没入场证不让进。”

　　刚刚也因为入场证被拦了的关陶陶笑道：“确实是，规矩太死板了。”

　　查遥抽了张纸擦手，说道：“刚刚碰到了陈觅学长，他说你也在，还跟穆老师在一起。”

　　关陶陶：“……”

　　这人为什么总是能在三句话里面扯到穆清身上去？

　　他还不知道怎么回他，手机就响了，他忙道：“不好意思，接个电话。”

　　查遥“嗯”了一声，关陶陶看是个陌生号码，还没开口问是谁，那边已经嚷开了，只说了一句话，就让关陶陶猝然抬头瞪大了眼睛看向离自己两步远的查遥。

　　而电话那头的人声音过大，洗手间里本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查遥也听到了对方说的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突然扯出了一个笑容，目光森然地看着关陶陶。

　　关陶陶打了个寒战，手突然脱力一般拿不住手机，却没有掉在地上。原来是查遥上前一步帮他接住了，然后在他耳边轻声道：“这么久才发现？真没意思。”

　　然后喉咙里响起一阵让人寒毛直竖的咕咕声，像是在笑，又像是在拼命压制自己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