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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复愣在原地，也不知骆向为何突然动怒，于是偏首瞧向同样不明所以的白久，真挚建议：“你不去哄哄骆先生吗？”

　　白久被问得一愣。

　　他本就不明白骆向这么大个男人，闹什么小脾气，旋即学着周复的语气，认真道：“我为什么要去哄他？”

　　周复一哽：“……”

　　他默默地收回了视线，并且无声暗叹，果真清官难断家务事，人家小两口的问题，他还是不掺和的好。

　　目睹一切的秦宴笑得深沉，旋即握烟杆的手对周复竖了个拇指，枯瘦的脸上浮现幸灾乐祸的笑意，“说得好，说得好，老骆身为渡灵人，却不办事，都可惜了那古神血脉。”

　　周复回以个浅笑，却未言语。

　　事实上，此番厉鬼作祟，秦宴也算玩忽职守。

　　鬼差职责，维护阴阳秩序，将鬼魂送入冥府，而如今在秦宴的辖区，厉鬼连伤三条性命，秦宴却视而不见。

　　白久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懒懒地道：“得了吧你，比起不负责，你跟老骆也就半斤八两，都死了三个人了，也没见你管管。”

　　秦宴却意味深长地笑道：“你以为，一个死了半个月不到的鬼，这么大的怨气是因为什么？”

　　一人一猫同时缄默。

　　周复暗自忖量，秦宴是本地的鬼差，虽不曾打过几次交道，但既然在阴阳道，难免有所耳闻，其人自任职鬼差，行事刚正不阿，业绩向来不错。

　　他这话中透露不少信息，凶手竟是个刚死不久的，难怪身上没有多浓郁的鬼气，反倒是怨气冲天。

　　不过按照阴阳两道的规矩，鬼魂向活人讨债，须得经过判官，纵使手持债令，也不可这般现身杀人，那鬼魂明显逾矩，秦宴仍然没有要插手的意思，此举颇为耐人寻味。

　　再三思忖，也不过是几秒钟，周复仍旧决定开口询问：“大人知道凶手是谁？”

　　“这片地暂时还归我管。”秦宴并未否认，苍白的发丝稍显杂乱，却语调轻松地道：“我们总是身不由己，为活下去，我做这鬼差多年，顺心或是违心的事都干过不少，既然快到时候了，便也该由自己一回。”

　　兜兜转转了一大圈，实则不过是一句话——死的人都活该，死有余辜。

　　显然，秦宴是仗着自己时候不多，彻底放飞自我了。

　　周复叹息，看来此事的确别有隐情。

　　“大人，可否告知那鬼魂藏身之所？”周复问道。

　　他早就该想到，秦宴身为鬼差，手中掌控的资源和信息肯定比他要多得多。

　　他需要调查的事情，也许秦宴早就知晓。

　　然而秦宴却慢悠悠地站起身，垂在地上的铁链发出叮当脆响。

　　实则，秦宴也对周复的行径疑惑不已，他们受冥府限制，不得不按规矩办事，可周复这么中规中矩的，又是因为什么？

　　信仰？

　　他缓步往外走去，徒留轻笑随风。

　　“她报了仇，自然就会离去。”

　　见他打定了主意不漏口风，周复无奈地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

　　如果说报了仇就离开，那她逗留阳世，便是还有仇人未死的意思？

　　若当真如此，只怕还要再死人，说不定侯箐箐就是下一个。

　　——

　　乌云蔽月，阴沉的夜空似黑色幕布。

　　骆向独自走在街边，不急不缓地迈着步子，像极了平时慵懒做派。

　　以至于白久很快就追了上来。

　　瞧见骆向仍是阴沉着脸，跟这天气格外相配，白久忍不住道：“老骆，你发什么脾气？说走就走的。”

　　“我乐意。”骆向没好气地哼一声，旋即又问道，“你说周复到底是个什么人啊？他又不是什么执法人员，办起事来比那些顽固老道士老和尚还要墨守成规。”

　　“人家乐意，你管那么多干什么？”白久反问。

　　骆向：“……”

　　倒也是，他管那么多干什么，反正自己送死的又不是他。

　　可每次瞧见周复那出尘脱俗的样，骆向就觉着可惜，挺好一小伙，快快乐乐过一辈子不好吗？非要涉足阴阳道去掺和那些复杂又两难的事情，岂非自我折磨？

　　白久干脆蹲坐在地上，老成地苦口婆心，跟那副可爱软萌的外表截然不同。

　　“周复说了，他也不知道老郑在哪，地府也说没找着老郑的魂，说不定他还活着，说不定他在执行自己的职责，你要真不想跟阴阳道扯上关系，我劝你离周复远点。”

　　“为什么？”骆向愣住，旋即又想到，他现在也没离周复很近啊。

　　白久给了他个“你白痴吗”的鄙视眼神，随即道：“为什么？周复不仅仅是个走阴人，你应该也察觉到了，他不是那些可以跟你喝茶的地仙小妖，你们根本不是一路人。”

　　他话说的直白，见骆向沉默，便又继续说道：

　　“再者说，老郑也走阴阳两道，谁知道他为什么失踪的？你想查这些事，势必会跟阴阳界扯上千丝万缕的关系。你别忘了，就现在，觊觎你的妖魔鬼怪也不少。”

　　白久活了几百年，对阴阳界熟悉的很，这水深着呢。

　　何况他还是拥有古神血脉的渡灵人，不知道有多少人或者妖，乃至于恶灵邪祟，想要他这传承下来的血脉。

　　白久刚说完，无人的街头便赫然刮起一阵阴风，森凉的娇笑随风传来：

　　“哟，这就是渡灵人骆向吧？最后一个渡灵人，啧啧，这血脉可珍贵着，既然你不要，便送了我如何？”

　　骆向：“……”

　　他现在能理解，周复那个纸扎忽然招鬼上身时的尴尬了。

　　白久还递了“看，果然如此吧”的眼神给他。

　　骆向顿觉心绪浮躁。

　　这他妈踩着点来挑事儿的吧？

　　“哪儿来的弱鸡，敢在我面前嚣张。”骆向愤愤地嘀咕了一句，旋即从口袋里掏出把不超过三十厘米的漆黑匕首，古朴的质感看似格外神秘。

　　骆向抬目盯着眼前一团翻滚着的妖气，唇畔笑意冷得要结冰：

　　“滚！”

　　通体漆黑的匕首尚未开刃，却仿佛自有生命般刺向了妖气浓郁处，顿时响起凄厉惨叫。

　　待妖气散去，骆向收好了匕首，意味不明地念叨了句：

　　“阴阳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