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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月明，星火焚。

　　卧室干净整洁，略显空旷，暗色调装修连灯光都是昏暗的咖啡灯罩。一袭茶白立于窗前，静默望窗外万家灯火，点点星光坠于夜空，闪烁明灭。

　　住进家里是何等亲密之举，这意味着二人之间很多秘密将不复存在。

　　例如……骆向和白久真的只是非常纯洁的朋友关系。

　　他清楚地记得，骆向得知这个美妙误会时那仿佛吃了苍蝇似的神情，而今思及仍是不免耳根发烫。

　　非常羞愧。

　　他是单亲家庭，自小跟着爹长大，黑夜未曾见过父母举案齐眉的模样。跟父亲之间更是毫无亲络，除了知道这个父子关系是此生无法断开的纽带，周复不知亲情爱情原本的样子。

　　实际上稍微明白一些，也该看得出骆向同白久之间的坦荡。

　　良久良久，周复收敛了七杂八杂的想法，深沉的双眸似死水深潭。

　　左右这些与他无关，借住也不过是暂时。

　　他缓缓伸手摸上左侧锁骨下，隔着衣料轻轻摩挲，而此刻其内瓷白皮肤上正印着一个青色的骷髅刺青。

　　那是鬼差的标志，就像是拴在颈上带着倒刺的铁链，深深地刻入灵魂，稍有不慎，便会被倒刺刺穿喉咙，灰飞烟灭。

　　这是代价，长生的代价是为奴。

　　他出卖自己换取了漫长的生命，周复露出个自嘲的笑来，旋即伸出指尖，隔空拂过搁在瓷砖窗台上的银灰色手机，登时无数虚拟界面呈现三维立体模式展现。

　　每一页，都是不断转换的画面，记载着一个人的一生。

　　周复便这般面不改色地去瞧每一个轮回和生命，时至此时他也感受到一点点掌控生死的权利，但当你不在意时，再强大的权利握在掌中，也不过似尘土般无用。

　　他一个一个瞧过去，不停地寻找着什么。手下动作越来越快，眉头也越皱越紧，不时低声喃喃。

　　“怎么会没有…你到底是谁？”

　　——

　　对面房间内的骆向面对笔记本，原本今儿晚上该开始看天龙八部，可只要想到另一个杂物间此时干净整洁，并且住了个仿佛阳春白雪似的男人，他心尖儿便如羽毛轻触般地发痒。

　　骆向头回感慨为什么这房子隔音这么好，他想听点动静都没有，鸦雀无声。

　　瞧着咖啡色亚麻窗帘，流苏委地，骆向长叹了口气。

　　这一夜有些难捱啊。

　　“呵，骆先生。”

　　一道低缓的笑声响起，屋内便凭空多了个西装革履的身影，身姿挺拔的男人坐在床边，翘着腿颇为闲适。

　　骆向瞧都不瞧，也知道来者何人，皮笑肉不笑地回了句：“哟，陆大人。”

　　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这人官大太多，不然骆向非得教教他怎么做判官。

　　“哎，骆先生，周复都住进你家了，还打算耗着？”

　　陆衍之等着看戏一般，怂恿道，“你们这也算是历经生死，不干柴烈火一下？”

　　干柴你大爷的烈火！

　　骆向收敛笑意，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那天陆大人就是为了周复现身的吧，好一招一石二鸟，连我都坑进去了。”

　　陆衍之轻啧一声，“怎能说坑你？让你辅佐新上任的鬼差，本官这不是帮骆先生争取相处时间？”

　　嚯，合着还是为他着想了。

　　骆向冷笑不已，非常想撕烂这混蛋伪善的面具。

　　如果周复早就内定下鬼差一职，在他完成考核任务之前当然不会死，陆衍之出现便是去救周复，不过他倒霉碰上便被坑了进去。

　　这点道理骆向稍微一想也就明白过来。

　　“行行行，大人言之有理。”

　　骆向心思浮躁也不想跟他打太极，往电脑椅上一歪，面无表情，很是冷漠，“大人您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儿来干什么？直说吧。”

　　“这个啊，周复唤我来的。”陆衍之未加以隐瞒，却刻意吊胃口似的停顿片刻，随即用极正经的语调说道，“不过骆先生，本官提醒你，他在调查一件事，事关他自己，也事关地府，有无危险本官也难以确定，言尽于此。”

　　话音还未散去，床边的人就已经消失不见。

　　骆向却就此陷入沉思。

　　调查事情？

　　事关周复？

　　能让陆衍之这般重视，周复到底在查什么？

　　骆向回眸望向红檀木色的门，忽而起身行至门前，却又蓦地顿住，只觉着脚下千斤重。

　　本已经搭在门栓上的手僵了半晌，终还是推开了门。

　　客厅内一片漆黑，骆向低头检查了下自个儿过膝的睡袍，确定衣着上并未有什么有辱斯文之处，这才直接快步到周复房门外，蜷指敲击了两下。

　　片刻，房内传出男人清冽的回应。

　　“骆先生吗？请进吧。”

　　门没被反锁，骆向推门而入，便见满室月华中如流萤般的男人，他茶白的长衫还未褪去，正站在窗前，月色流淌。

　　骆向怔了怔，便失神似的脱口而出，“我真以为你从民国活到了现在。”

　　周复低头瞧了瞧自个儿的装扮，不甚在意地轻笑了笑，“是因为我父亲，从小便这样，久而久之就习惯了，骆先生有事？”

　　孤僻成性也并非毫无理由，周复自小便跟其他的小朋友不同，无论是什么意义上的特殊，在小孩子的心里都会被当做异类。

　　小孩子的排挤很简单，但也狠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地步。

　　最简单的厌恶往往伤人最深。

　　“这样啊。”

　　骆向心情复杂。

　　默默在心里感慨，他向来随性，也就不喜欢历史系或是对方的文绉绉，只可惜换了周复来说，是与这个喧嚣城市截然不同的风骨孑然，没有半点不伦不类的感觉。

　　他抿了抿嘴，挑了个话题，“刚才陆大人来了？”

　　“嗯，他跟你说了？”周复反问。

　　“说了。”

　　骆向镇定如斯。

　　周复哦了一声，“我方才见东方似有魔气，但仅有一瞬，恐怕会有事端。”

　　骆老板哽住，总觉着被无形地换了话题，故斟酌着开口，“陆大人说你在查的事，就是这个魔物？”

　　“……骆先生身负古神血脉，近日务必多加小心。”

　　这便是有意避开了。

　　骆向无言以对，这人连回避他问题的回应都温柔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