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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鸡蛋羹的香气，再次飘满杨家小院的时候，整个高杨村，都在谈论着杨家，谈论着杨家的养女，以及那越传数额越大的一袋银子。

　　瑞希重新洗了脸，把散乱的头发梳理整齐，用一根发绳系在脑后，这才坐到石桌前。面对着全家老小喜气洋洋的脸，低头吃起了软嫩香甜的蛋羹。

　　石桌上放着两碗蛋羹，一碗是霖哥舍不得吃，特意留给瑞希的，另一碗则是秦氏刚刚蒸好，还冒着腾腾的热气。瑞希几勺下去，就把那碗冷掉的，吃了个干干净净。随后她用手里的小勺，将另外一碗一分为二，一份推给杨家老太太，一份推给杨秀雅。

　　秦氏关切地看着瑞希，说道：“瑞希，你这是做什么，她们刚吃过饭，不饿。倒是你，饿了大半天，这会可要多吃点。”说罢，又伸手捏捏瑞希的手臂，“看看你瘦的，以后可要好好补补，这女孩家，还是圆润些才好看。”

　　瑞希甩开秦氏的手，盯着老太太的头顶凝视了片刻，那团黑色的雾气仍旧聚集不散，黑压压地令人窒息。这时，正巧一只嗡嗡轻响的黄色蜜蜂飞来，穿过老太太头上的黑雾时，吧嗒落地，先是振翅挣扎几下，而后就一动不动。

　　瑞希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是震惊无比，难道这是人临死前的征兆，预示着老太太将不久于人世？想到这些，瑞希的头开始隐隐作痛，忙收回心神。

　　她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对老太太说道：“奶奶，你年纪大，牙口不行，正好吃些软乎的东西，趁蛋羹还没凉透，快吃了吧。”

　　转脸又对杨秀雅道：“小雅，家里属你年纪最小，你吃口好的，也是应该。别愣着，快吃。”

　　“瑞希，你是不是嫌这蛋羹不好吃啊，要不，娘再给你做别的……”

　　霖哥儿看不惯秦氏过分讨好的模样，不耐烦地接话道：“娘，你就别忙活了，晚上早点把泥鳅炖上就是，瑞希最爱喝泥鳅炖的汤。没听人家说吗，泥鳅可是水里的人参，最滋补的。”

　　这时，一向对瑞希没几分好脸色的杨秀怡，笑盈盈地提议：“爹，既然三妹妹喜欢吃泥鳅，不如你拿出点钱，我去郝家豆腐坊，称斤豆腐，和泥鳅一起炖，味道更好。”

　　杨世昌沉吟半晌，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般，说道：“也好，今天托瑞希的福，全家就乐呵乐呵。二秀，你顺道再称两斤白面，晚上让你娘蒸屉白馍吃。”

　　杨秀怡拿了银子，捧着一只大号的粗陶碗，一阵风似地刮走了。

　　霖哥儿贴近瑞希耳边，叹口气，悄声道：“瑞希，爹娘要是能一直这么对你，多好啊。”

　　话音刚落，秦氏终究心痒难忍，忍不住凑上前问道：“那个……瑞希啊，这好吃好喝的都为你准备妥当，你是不是也该把银子……拿出来给我们大家看看？就别掖着藏着的了，还是交给爹娘保管，怎么说我们也是一家人呀。”

　　瑞希忽地站起身，直愣愣地脱口说道：“这么一会都等不急？我这就去拿给你们。”

　　片刻，瑞希手里提着那袋银子，疾步走了出来。随手往石桌上一扔，发出咣当一声脆响，然后，一声不吭地掉头又回了屋。

　　瑞希仰面躺倒在自己的小床上，缓缓闭上眼睛。窗外不时传来杨家人喜形于色的大呼小叫，以及秦氏那无法控制的刺耳笑声。她烦躁地侧过身，不知何故，心中竟然涌起一种莫名的伤感和委屈。

　　这种感觉，在瑞希来杨家的四年里，从未有过。也许是通过今天的这些银子，让瑞希更加清楚地看透了杨家人的嘴脸，这世上，哪有什么真心和关爱。若不是看在钱的份上，她瑞希，有什么资格能吃到蛋羹？又凭什么得到杨家人如此殷勤的厚待？

　　而这种笑脸相迎，一团和气的日子，终究还能持续多久？瑞希不由暗自冷笑，这一家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询问一句事情的经过，关心一下她的安危，所有人的眼睛都紧盯在银子上。想到此，瑞希身上传来刺骨的寒意，迷迷糊糊中，渐渐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瑞希睡了很久，久到仿佛过了一辈子那么长。等到她再次睁开眼睛时，一切好像都是场梦。

　　瑞希在床上昏迷了三天三夜，发着高烧，呓语不断，那情形，委实有些吓人。中途杨世昌到山上采了些草药，煎好后，强行给瑞希灌下，对于生病中的养女，总算是做到了仁慈义尽。

　　直到第四天的早上，也许是老天爷怜恤孤女，也许是瑞希的生命力太过顽强。总之，她还是见到了这个世界的太阳。

　　瑞希睁开眼睛的瞬间，感觉浑身酸疼无力，嗓子干涩异常。她抬手在眼睛上胡乱揉了两把，又用力眨眨眼，这才哑着喉咙叫道：“霖哥儿，我口渴，给我舀碗水来。”

　　霖哥儿正站在院子里弯腰洗脸，猛然听到瑞希的声音，吃了一惊，慌忙拔脚向屋里奔来。

　　待霖哥儿奔到床边，瑞希已经摇摇晃晃地坐起了身，正低头在地上找鞋子。霖哥儿冲过去就抱住了瑞希，语无伦次地说道：“瑞希，你可醒了，你吓死我了。你……你别动，你想要什么，我……我去给你拿……”

　　瑞希眼神困惑地推开霖哥儿，不解地道：“我就是想喝点水，你干嘛这么大反应？”

　　“你别动，我这就去拿水。”霖哥儿飞快地端来一碗水，让瑞希就着他的手喝下。

　　喝过水，瑞希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她提起鼻子嗅了嗅，忽然问道：“霖哥儿，今晚不是蒸白馍，炖泥鳅豆腐汤吗，怎么还是菜饼子的味道？”

　　霖哥儿一下子跪坐在床边，红着眼圈，哽咽道：“瑞希，你想吃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要不，明天我带你去县里，听爹说，那里有大肉包子，有烧饼，还有好多你没见过的吃食。瑞希，只要你能好起来，我……我做什么都愿意。”

　　“霖哥儿，你在说什么鬼话，书没见你读的多好，哄小姑娘的本事倒是渐长。”秦氏站在门口，嘴角挂着嘲讽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