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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在地库呆一晚上，那是个赌气的话，因为第二天要送韩小冰回云南，凌然他们还得起大早，凌然在木青身上趴了半个小时，最后还是悻悻地下来开了车门回家。

　　第二天，木青和凌然去酒吧接韩小冰，他们以为韩小冰昨夜必定玩了个通宵，今早再睡眼惺忪地起来赶车，谁知到了酒吧，韩小冰已经收拾得停停当当，准备出发了。她手里拽了一个中号的旅行箱，肩上一个双肩背，看似这就是她全部的家当。

　　“小冰……“安怀早就到了，站在旁边还想说点儿什么，张了口但又没了词。

　　木青其实是给韩小冰买了头等舱机票的，韩小冰不愿意坐，把票折了现，买了去昆明的火车。两天两夜，卧铺。凌然骂她抽风，她说，不是为省钱，是为感受亲朋在月台上送站的悲壮与凄凉。

　　月台上，木青，安怀，凌然三个大老爷们儿，都说不出一句话，韩小冰眯着一双大眼，虚看远方，也不开口。

　　果然悲壮。

　　火车开始滑动，三个人跟着车慢走，脚步渐渐加快，他们心里都明白，最后肯定追不上火车的加速度，还是要眼看着韩小冰在视线里消失。

　　韩小冰的歌声就在这样的无奈和悲壮中响起，韩小冰唱的是一首英文歌，是凌然教她的，很简单——《You Are My Sunshine》。前面半段唱得波澜不惊，徐缓沉吟，无限哀愁，心绪被低沉的声线携裹压抑着，一点点累积，既无法消除，也难以排解。

　　到了后半段，凌然听出来，韩小冰换了版本，并不是原来的歌词。

　　You're not my sunshine.你不是我的阳光

　　my fucking sunshine.我该死的阳光

　　You always leave me without a sign.你总是连瞥一眼都没给我就离我而去

　　Ever you kiss me with full of feeling.曾今你也满怀激情的与我热吻

　　You hurt me then say that no hard feeling.伤害了我还说丝毫没有热烈的感情

　　韩小冰的音量随着心绪慢慢地攀爬，这歌后来竟不像分别，没有离愁，恨恨的声调里全是咒骂的意味，不知道韩小冰是在心里骂谁，也许只是在骂这悲伤难测，毫无怜恤的事态造化……

　　站台上，凌然停了脚步，他们已经追不上飞驰而去的列车，韩小冰的那一句“You are not my sunshine. My fucking sunshine.“还回荡在耳边，凌然愣愣地站着，心神都被震在当地。

　　他现在才明白韩小冰唱歌的逻辑，韩小冰说：歌要唱给听的人。是呀，在简余家，在车站上，他们都是“听的人“，因为感情已经在心里了，忧郁、悲伤、愤恨、遗憾所有的这些，都是从他们心里渗出去，荡在空气里的。

　　这时候韩小冰的歌就会起来，她感受他们的感情，就像呼吸被他们渲染过的空气，歌里自然而然的透漏出心声，不用修饰伴奏，也不用刻意琢磨，就像开心会微笑，伤心会流泪一样地淡然真实。

　　在舞台上，那些评委嘉宾是带着怎样的名利之心来看待韩小冰的，她当然感受不到这样的真实情感，所以只能拼命用技巧，用外表，用那些她最不擅长的东西来包装自己，很可惜，她不是个有天赋的”伪君子”，所以这些包装会瞬间被人撕破，变得可笑丑陋。

　　“小冰她，的确不适合在舞台上当歌手……”凌然目视着空空的铁轨，终于想通了，韩小冰的离开也许是个正确的选择。

　　“是啊，但是舞台缺少了她，也算是一种遗憾吧！”木青却接了这样一句。

　　韩小冰的离开并没有给周围的人造成多大的生活影响，“疯狂歌手”的节目播出后，反映相当理想，鑫木的名声借着云城电台打得响亮，一个星期后甚至顺利地拿到了地铁轨道交通的广告传媒合作项目，木青和安怀自然又因此忙得焦头烂额，不过年底的红包应该会很有分量。

　　莫笑天又雇了两个歌手，一个是摇滚风，一个是爵士路线，和凌然完全不搭调。凌然开始正式考虑转行跳槽。

　　“明天陪我去买几套正式的西装吧，我总不能穿着牛仔裤去应聘吧。”凌然放下手里的ipad，对刚洗完澡的木青说。

　　“文珏是你的师姐，他们家开的‘一品青颜’又不是什么大公司，还用这么煞有介事的应聘吗？”木青一边擦水一边坐了过来。

　　凌然蹭到木青身后，接了他的浴巾给他擦头，边擦边唠叨说：“唉！你不了解我师姐这个人，她最矫情了，凡事都搞得很正经，前两天我给她发信息，她还让我把简历作品整理好，按他们的格式发过去呢。”

　　“哦？”

　　“哎，你别转头呀，后面还湿着呢……她那个老公陈齐海，绝对精明老板的样儿，还跟我发信息说，有好几个人要和我竞争上岗，让我好好准备呢。”

　　“呵呵，他们也就是虚张声势吧，‘一品青颜’是主打玉器翡翠的，珠宝设计是新经营的领域，哪有这么多应聘的。”木青仰着头享受凌然的服务。

　　凌然手上没停，继续说：“话是这么说呢，但是我也不想掉以轻心了，文珏他爸文时瑾，据说是个很厉害的玉雕师傅，眼光和技术都是一流的，一般般的水平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

　　“嗯！认真对待还是对的，那明天去公司里吧，让安怀去广告部给你找几套现成的西服，要是现去买，还不一定能买到合适的呢。”

　　“吧唧”凌然直接在木青脸上亲了一口，把毛巾一甩，开心地说：“谢啦，现在你一边儿去，爷要看美剧啦！”

　　木青见凌然过河直接就拆了桥，气得好笑，上去一把把凌然头朝下的扛起来，一边朝着他屁股直扇巴掌，一边发狠地骂：“然小子，有你这么吃里扒外的吗，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翻脸比翻书还快……”

　　木青下手并不重，扇得凌然倒是一阵阵的痒，凌然就这样由着木青扛着他，把他摔到床上，还一直“咯咯咯”地笑个不停。木青把凌然塞到被窝里，连啃带咬地折磨了半个多小时，最后才稍感疲惫地罢了手，凌然壮烈地从被子里爬出来，脸对脸地盯着木青看。

　　“阿青……”凌然轻轻地叫了一下。

　　“嗯？”木青闭着眼应了一声。

　　凌然盯着木青沉睡的脸，伸了手指上去描摹他眉眼的形状，唉！木青真得是累了，眼圈都有些发黑。

　　“阿青，你不能请几天假歇歇吗？等我应聘完，咱们出去旅行一趟？”凌然提议。

　　木青伸手把凌然的胳膊拽进自己怀里，吻了吻凌然的额头说：“现在快到季度末了，公司一堆事儿，怎么能请假呢？再说马上年根儿了，很多地方要打点呢，高层现在都脱不开身，我不加班就已经烧高香了。”

　　“打点的事不是有陈明鑫吗？你忙什么呀？”凌然其实就是心疼木青。

　　“唉！陈明鑫上次跟我提了个事儿，他不知道哪里得来的内部消息，说商业圈和政府办公地都要东迁，现在东边几栋写字楼已经封顶了，他想在那儿买个楼，作为鑫木的新址，也算一个地产投资吧。”

　　“啊！这么大动作！那你和安怀岂不又要忙得人仰马翻了？”

　　“不知道，怎么也得等到年后了，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

　　“阿青，你……会不会太拼命了，这样会累垮的。”

　　“呵呵……心疼我了？小然，鑫木是我的依靠，你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如果我想自由自在地过自己的生活，如果我想一生一世地爱着你，护着你，鑫木是我唯一可以跟父亲抗衡的指望，所以，凌然，我的确是在拼命，为了我们能恣意地生活而拼命，为了能把你幸福地留在我身边而拼命……”

　　“阿青，我不要你承诺什么，物质上我没那么多追求，况且我也可以自食其力，并不需要你为我……”

　　“小然，我知道，但是……，我不能冒这个险，不能有一丝失去你的可能，你明白么？唉！睡吧，明天一大早还要带你去试衣服呢……”

　　凌然蜷在木青怀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木青心里的压力这么大，大得都化成了阴森的戾气罩着木青的全身，这种戾气又在木青温柔的时候转成深深的忧伤，让凌然时刻都觉得心疼。

　　关于鑫木传媒买楼的事情，木青还真是猜错了，他以为陈明鑫只是一时冲动，提了个想法，要说真正实施，怎么也得等到年后，结果第二天早上，陪凌然试完衣服，陈明鑫一个电话打过来，直接就说了买楼的计划。

　　“明鑫，你不觉得公司发展进度太快了吗？刚签了几个大的合作项目，现在又要买楼，会不会应付不过来？”

　　“木青呀，发展快不好吗？哎，你不要和他们一样，领导层眼界要放远一点，这样吧，下午咱们出去谈，不要在公司里，找个安静点的地方，我好好跟你说说，怎么样？”

　　“嗯，好吧。”

　　于是，当天下午，木青开车把凌然送到“一品青颜”就又马不停蹄地去找了陈明鑫。

　　“有什么事情不能在公司里谈，非要跑到外面？”木青顺着陈明鑫给出的地址找过来，刚一落座就开始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