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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节制的疯狂性事使两人睡至不醒人事，以致张华醒来时才发现卧室门露了一丝缝隙，昨夜颠头覆脑的连落栓这等细节都疏忽掉。

　　此刻时间临近正午12点。

　　酒吧作息划分上下两班，若无特殊情况，班次基本固定。上班当值的是女孩小慈和男孩大熊。二位都挺实诚，只是待客稍稍木讷，因此张华将俩安排在生意清淡的上班，而生意高峰在晚上，所以鬼怪精灵的杨伟和处事麻利的小丢排在了下班。

　　杨伟不解其意，对张华将小慈与大熊安排一起心存腹诽，因为他垂涎小慈好些时日了。他酸诗一句：世上最远的距离/不是天涯/不是海角/而是我爱的人一壁之隔/我却无门而入。对老板他无可奈何，就没来由迁怒于无辜的大熊。大熊全名熊国途，于是杨伟根据谐音替他取个挺洋气的东洋名字——龟头正雄。小慈全名夏珺慈，他不知轻重顺便也安个日本女优名号——夏天脱裙子。

　　每到交接班，杨伟就嚷嚷开来。头几回大熊和小慈容忍不理他，他乐此不疲越发起劲，竟当了张华、阿兵、燕子等人之面也用诨号替代本名。大熊终于爆发，将他脑袋按到墙上接连重吻了七八下，直撞到他印堂发黑才丢下一句“看你骨头发痒”然后扬长而去。小慈则再也不与他搭讪，见面冷森相对。于是连他的单相思也打了飞漂，为此他黯然神伤了好一段日子才恢复元气。

　　大熊和小慈那种过分的拘谨，反倒使张华通过他们不善修饰的表情揣测出异味，他们肯定知晓了端倪！张华倒吸一口凉气，操！真TMD喝水都牙碜，自己太不检点了。不过又自我宽慰，他俩忠厚，应该不会轻易泄露，只要别让杨伟这鬼崽子知道就万幸了。

　　见鬼！老子简直就是做贼心虚，忏悔之意就弥漫开来，愈觉对不住好兄弟，愈觉自己禽兽不如，哪怕现在阿兵立马阉了自己也心甘情愿。张华狠狠摔了张华一巴掌。

　　然而自那以后，阿兵一直杳无踪迹。他在逃避。

　　这几天，张华右眼皮总跳，有不妙的预感。

　　当杨伟引着嘎子找到张华时，他正在家逗小侄儿捉迷藏。这阵子他尽量躲避燕子，刻意回避单处的机会，担心自己控制了上面的大脑却控制不了下面的小脑。

　　心里一冲，阿兵出事了。

　　事情的始末简单又复杂。

　　那天他和嘎子几个兄弟途经城正街菜市场时，一滩人正围个圈在看热闹。阿兵起先也没在意，经过时余光从人缝里瞟见里面那个瘫坐地上的披头散发的女人是他哥们的姐，这才扒开进去看个究竟。只见女人死扯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不撒手，男的用力挣脱，女人劲道小被推开，男人拔腿欲走，女人扑地一把抱住对方双腿，一下子滚了一身的泥泞顾不得体面号啕大哭起来。男人涨红脸拼命抽腿，哪知慌乱中蹬错了方向，一脚踏在了女人脸上。他穿的是坚硬的三节头皮鞋，女人脸上顿时就显现血痕，围观人群纷纷发出嘘声斥声。

　　阿兵本有扶弱锄强的情结，何况又是哥们姐姐，见此情景冲上去朝那男的当胸一罩拳，谁知那人有几下身手，伸手一格，扣住阿兵手腕拴住汹势之拳反势一扭，就将来方反剪过去。阿兵痛得嗷叫一声，恼羞成怒间快捷扭身，另只手就去卡男人喉头。男人机敏，头往后急仰，可是忘了身下已被女子箍住，因此身体平衡协调不了，结果一屁股墩跌坐下去。阿兵趁机脱身，嘎子等兄弟也一拥而上，拳脚相加往死里向男人招呼，寡不敌众的男人见势不妙大喝一声：“住手，我是警察。”

　　阿兵众人听此断喝，本欲歇手却又象注入鸡血般更加无情地摧残对方。足有一盏茶的功夫，那女人颤巍巍爬到阿兵跟前，说：“好兄弟，整死他会闯祸的，他真是警察。”阿兵连日的郁闷正不知如何发泄，今日正碰上一个练手的，越发热血沸腾，冷笑说：“警察了不起啊，警察就可以欺凌良家妇女啊。娘希匹，老子最恨这号人了，给老子跪下！”男子很硬气，眼含凶悍说：“你这是袭警，你该知道后果的。”话刚落音，立即一只脚踏向他的脸，顿时鼻子鲜血迸流。女人见情形不可收拾，再顾不得羞耻，哭嚷着“不干你们的事，我是他……腿子。求你们别管闲事了。”

　　阿兵一愣，闹半天原来是情人间扯皮，怎不早说？害老子瞎折腾一气。就一阵哄笑，骂咧咧扬长而去，

　　原来，这男的是城正街派出所所长叫秦正，女人是她情妇。女人坠了三胎后闹着要秦正给她个名分。秦正有家有室，老婆是市法院院长的千金。地下情玩玩可以但断不能因噎废食，好言好语安抚无效后就只好躲避开来，女人肝肠寸断四处寻觅，终于在菜场堵住他，当街就闹腾起来，于是出现了那天阿兵英雄救美的壮观场景。

　　秦正吃了个哑巴亏岂肯善罢甘休，回所后即刻安排摸查阿兵的底细。不查不打紧，一查阿兵竟是劣迹斑斑，连夜通报市局，以袭警之罪通缉阿兵。很快，阿兵在与瓦湾隔河为邻的孤屿杨梅洲落网。阿兵嘴紧，秦正再怎么严刑也无法撬出同伙的下落，于是直接送上看守所，直接提起公诉，下一步即将面临法院的宣判了。

　　张华和燕子面容失色，这事闹得忒大了。尤其张华心里针扎一样痛楚，总觉得出事自己脱不了干系。干急无济于事，他冷静下来清理好头绪，问嘎子：“阿兵不是老八的人吗？他怎不出手相救？”嘎子说：“这阵子阿兵和八哥不知为何事闹僵了，直接说这事他管不了就轰我们出来了。”

　　探监的日子，张华和燕子来到看守所。隔了厚厚的玻璃门，看见阿兵从铁栏栅里面一摇一摆晃过来。廋了两圈，剃了光头，穿着肥大的囚服，头朝上睥睨着白眼，嘴角挂着嘲讽的冷笑。

　　张华拍拍玻璃，阿兵眼神一下子吸过来，急速提步，一个趔趄，踉跄几步稳住身形后，几乎是扑上了玻璃。外面看去，眼睛恐怖地抡圆，里面充满孤独，鼻子挤压成瘪形，然后就见眼泪汩汩地淌下，泣一声：“哥……”说不下去了。

　　眼泪顺着玻璃形成两条平行直线的斑痕。

　　张华因心的抽搐而痛彻，那泪是弟弟心灵无靠时无声的无助的呼唤。这一刻，他才知道，他真的爱上了阿兵。张华拼命忍住眼泪的夺眶而出，镇定说：“哥会救你！哥一定救你出去！乖，听话……”

　　回家的路上，燕子诧异地说：“天，我从没见他哭过，第一次唯独对你哭得这么稀里哗啦，真怪。”张华装作没听见，自顾自小跑起来。他只想着怎样搭救他最痛的弟弟，不惜一切代价。

　　张华当机立断，决定硬了头皮去找自己的姑父。

　　姑父担任市政法委副书记，跟公安局长同乡、同学，并且同属省委中央的上线。小时候张华父母曾去湖北工作一段时间，其间他就寄养在姑家。因姑妈身体有恙不能生育，膝下只有养女小凤一个，姑父其实很想要个男孩，因此视张华如己出，并要求张华喊他谭爸，许诺电大毕业后安排他进政法系统。对张华下海经商，他极不赞同见面就刮。张华现在见他就虚，因此近日很少登门。

　　一段时日不见，姑姑嗔怪地打了几下张华，就忙着张罗饭菜去了。谭爸也没了往日的教训，倒关心询问起他生意的状况。张华察言观色，尽拣谭大人耐听的话说，尤其重点赞叹他的书法，说此等水准已呈专业，完全可申报市书法家协会。谭爸矜持不语，却明显呈现极其上扬的嘴角弧度。必要的铺垫之后，张华似乎不经意间扯起他结识的一个朋友。首先，他着重提及阿兵的身世，慨述他父亲早亡，孤儿寡母相依为命，谋生艰难，以获取谭爸的同情心。然后逐渐引人关键正题，说阿兵这孩子为人仗义，只是头脑简单，为此虽误伤了秦正，但毕竟其出发点是好的。同时唏嘘不已，叹世风日下人情淡漠，身陷囹圄无人搭救，致使寡母终日以泪洗面寻死觅活。

　　谭爸眉峰紧锁，拍一下案几，问：“这孩子关在什么地方？”张华暗喜，说：“在看守所呢。”连忙趁热打铁，“谭爸，救救阿兵吧，只有你能救他。”谭爸冷峻盯他，“你以为我的话是圣旨？你以为法律是儿戏？吃了豹子胆竟敢袭警，尤其还惹了秦正，他可是法院院长的女婿。这事有点棘手。”谭爸沉思片刻，将手一挥，“等等，你再把整个过程尤其细节再细篾一遍。”听完详情，谭爸立马抓住重点，“就拿秦正的生活作风问题开刀！”

　　谈着谈着冷不丁就揪了张华头发，恶狠狠说：“你这小子，醉翁之意不在酒。阿兵跟你什么关系我不深究，不过我警告你，不要给我再揽这等烂事，这可是要得罪人的。”

　　张华汗颜，身子像个虾米。

　　谭爸缓缓脸色，眼睛含毒地说：“你谭爸是那么好糊弄的？”

　　接着，谭爸通过公安局长约见秦正，谈及单兵一案中根据嫌疑人供叙涉及到秦正男女作风问题，恐怕有损公安干警的形象，影响很不好。为秦正前途考虑，是不是大事化小、息事宁人？秦正暗忖这小子来头还不小，也不想以小失大，只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就知趣说按上头的意思办吧。

　　谭爸获知秦正松口，马上安排检察院撤诉，改为行政拘留十五天，医药费赔偿、治安罚款共计3500元。

　　张华马不停蹄取钱、缴款，终于舒了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