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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张华有个两小无猜的表妹，就是谭爸的养女小凤。

　　小凤喜欢吹口琴，星光夜下，悠悠的孤怨便流淌开来。她有一双大眼睛，闪烁着梦幻般的忧思。心系如斯，张华何曾不明了，只是从小到大两人太熟悉了，熟透到就像洗脚时左脚搓右脚的零距离的感觉，只能抱歉说声亲情永恒爱情掰掰了。再说张华喜欢那种无拘无束无心无肺喜怒哀乐一览无遗的女孩，比如燕子。（该死，没事提她干嘛？刚被狗咬，怎不记事？）小凤属于多愁善感林黛玉型，张华受不了那种阳春白雪。尽管姑父母有意撮合，但他总是嗯嗯啊啊装作不解风情。

　　小凤善解人意，压了相思在箱底，一如既往有什么知心的话仍倾诉给张华听。后来，她考取外地一所医科大学，走时张华看见她眼神有些怔忡，里头混含了委屈和绝望。

　　一年了不给张华一点音讯，张华想大学林子里好鸟多了去了，没准小凤正感慨自己“不识庐山，缘在山中”，你张华算个球呢。

　　果不其然，小凤暑假归来脱胎换骨。人晒黑了，精神了，青春了。一进酒吧就笑语朗朗，嚷嚷好久不见了要华哥请客洗尘。

　　这个是必须的。跟杨伟打声招呼说去西春路吃剁椒鱼头，扭扭屁股牵了美女甘作护花使者去了。

　　落座点菜后，张华说看你尼姑还俗哥好高兴的，瞧你骨头缝里都春色荡漾，是不是被丘比特给射穿了？小凤一挑眉眼说哥你这死不改悔的贫嘴，就承认从了一个音乐系作曲的。张华笑说怪不得会谱情歌，俘虏了妹妹寂寞的心。凑近头又问，有没有哥魅力的二分之一？一丝幽光一闪而过，替代的是一阵玎玲的笑，说是你不及人家的三分之一。于是两额头相抵，交汇出会心的温情。

　　不对，碰在一起的还有一颗头。

　　是阿兵！张华这一惊非同小可，赶紧起身，有点哆嗦，问：“你、你怎么来了？”

　　阿兵似笑非笑，说：“我去酒吧找你，有人告诉我说你在西春路陪美女。小弟嘴馋，也想打打牙祭，就沿着这条路一家一家找来了。”说到“一家一家”时特别用了重重的强调语气。

　　天哪！西春路餐饮一条街，大大小小二百家。

　　张华突然警醒，忙不迭介绍：“这位是——”

　　阿兵打断，“我知道，我全知道，谭爸的千金，跟哥没有血缘关系的。”

　　张华心里打鼓，嗓子干得厉害，就讪讪说：“三人都是兄妹，正好一起聚聚。”

　　小凤见斜刺里杀出个阴阳怪气的程咬金，好不自在，瞪眼望着阿兵。

　　阿兵嘻嘻，“嫂子……啊说错了，凤姐肯定怪我是个不解风情、好不知趣、宝里宝气的家伙。”

　　小凤冷脸说：“不，你很好，也很帅，看见你就象看见了大海。”

　　阿兵嘻嘻，：“凤姐一定以为我会回答，啊，你一定见到了大海的雄伟，然后你就会说，不，我晕船，会呕吐。哈哈，太老套了吧。”

　　小凤气得脸色铁青，嘴唇都哆嗦起来，对张华说一句：“你交的好朋友！”甩手而去。

　　张华郁气不敢发，闷声伸筷夹鱼头。阿兵夺筷一扔，鱼头跳向张华，脸上就开了一个酱铺。

　　阿兵竭斯底里，“吃！吃你妈个头！去死吧！”

　　阿兵的状况和周遭看猴似的目光让张华又惊又羞，夺门就跑。后面伙计喊还没给饭钱呢，阿兵吼一句老子砍死你，跟着张华也跑出来。

　　不知跑了多久，最后停在一处堤岸。

　　张华气喘吁吁说：“……阿兵……别这样……你听我解释……”

　　在江湖摸爬滚打的阿兵脸不红气不喘，使出惊人的后劲从背后死死扣住张华。他却累得虚脱，瘫软在阿兵身上。

　　阿兵双手象两条毒蛇游进张华的裤裆，狠狠缠住了他的私处，说：“熊样！跑几步就累趴下，手无缚鸡之力，搞女人却有使不完的劲。”同时双手下重力道。

　　张华惨叫：“痛、痛，痛死我了。求求你松松手。”

　　“我说过什么？斩草除根！这就是你背叛老子的下场！”阿兵的铁钳越夹越紧。

　　一滴滴冷汗咕咕淌下，张华感觉自己痛得快要晕厥，抽声断气说：“我要死了，我真的要死了……”

　　说完就哭，肩膀剧烈地抽动，越来越密的汗和泪划过阿兵的手臂，冰凉。

　　劲道突然一松，张华随之一瘫。

　　张华的哭势已然不可收拾，“我没做对不住你的事，真的没有，你要相信我。小凤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一块吃顿饭并不为过吧？我要跟她好，何必等今天？还有燕子那事，犯了那次错后我就一直悔，一直躲，一直吃不好睡不好……”

　　他抬头含了悲怆，说：“阿兵，这样下去，我好累。咱俩站开人吧。”

　　扭头，阿兵在后头哭得比自己还狠，他蹲着，手在头发上揪一把，扯一把；扯一把，揪一把。

　　“哥，我太在乎你了，一看见你跟别人亲热一点，我就控制不住自己。哥，我对不住你，我错了，我改。我改还不行吗？”

　　阿兵的泪就是张华最深处的柔软，自己的委屈不知不觉丢到九霄云外，下意识紧紧拥住他的痛爱，说：“别哭，乖，哥说气话呢。哥也有不好，没注重你的感受……”

　　平静后两人相偎并坐，同看平静的湘江。

　　似乎在神思恍惚之间，波浪偶尔拍打几下河堤，又接着沉寂无声。一阵清风掠过，只吹起微微的涟漪。此刻的湘江象瞌睡的老人，听到一些吵闹睁眼瞧瞧，又闭上，又安详地睡去。

　　张华说：“兵，我们都是男人，男人有男人的气度。相互信任，才能处得长久。你说是不？”

　　阿兵嘟着嘴，“可就是在你面前，我就不象男人了。大人有大量，哥就当让着无理取闹的小媳妇，好不？”

　　张华啼笑皆非，“你呀，在我面前有时好霸道有时好可爱，男不男女不女反复无常的，我又服你这付药。唉，作孽啊，这是命啊，我命苦也。”

　　阿兵陷入一阵沉默，说出的话石破天惊，“如果有一天，我瞎了聋了腿瘸了手断了——”他堵住张华欲制止的嘴，径直说下去，“我会用唯一能动的嘴说：哥，别不要我。”

　　张华热泪盈眶。

　　阿兵伏在张华身上，窃窃私语：“亲爱的，既然咱俩命中注定，往后别再轻易说分手，我最怕听这个。听见没？”

　　“嗯。”

　　“大声点！”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