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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李朝阳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出征是为了谁，作为皇室的公主，从来都接受着民间的奉养。，这对她是理所当然的。大殷的天下是他们李家的，朝阳击败匈奴，没太多想着是为了保护百姓，更多的是捍卫他们家的土地。

　　更何况她从没觉得身为女子和其他的男子有何不同，上战场对于她来说，除了是无人可用的挺身而出，更多的还有她也想证明自己也可以有一番作为。

　　朝阳觉得很惭愧，原来她的百姓，一直都这样景仰着他们的朝阳公主。而她却是如此自私，心胸狭小到只看到自己的利益。

　　原来所有的守望，都有理由。

　　所有的远行之人，都会找到归途。

　　李朝阳有些明白了，太傅给他们说过的心怀社稷，心系黎民，兴许就是这个意思。他们的兴亡，系在皇室的身上，可皇室的荣耀，也是他们给予的。

　　没有加冕，没有欢呼，李朝阳却在这一刻，成为了大殷真正的公主。

　　冯愉把公主抱在怀里，他默默想，这好像是第二次看到公主脆弱的模样了，她在别人面前，会不会也这样呢？还是说，只有自己对她而言是特殊的？

　　感受到朝阳在怀中呜咽停了，渐渐平静下来，冯愉用袖子为她擦擦脸，朝阳公主不好意思地笑笑：“又在你面前出丑了，怎么每次丢脸的时候都被你撞见。”

　　领着她坐下，冯愉正色：“你问我被亲近的人背叛了怎么办，我不知道如何作答，毕竟每个人的处境是如此不同。”

　　“但是我想带你来看看，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有那么多人惦念着你。他们不曾归附于你，也不会背叛你。”

　　把眼泪抹干净，公主问冯愉：“易欢，那你会背叛我吗？”

　　他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摇摇头：“朝阳，在确定那个人不会背叛你之前，不要轻易让人亲近。”

　　本来以为他会回答不会背叛自己，听他这么一说，朝阳并不恼，反而觉得他更清晰了几分，冯愉就该是这样的人，不会轻易对别人做出什么承诺。

　　“那我怎么确定他不会背叛我呢？”她扬起小脸问道，泪水洗过的双眼却更加明亮清澈。

　　“除非你自己经历几次背叛，不然都学不会的。”冯愉抿唇，说出的话却残忍又真实。

　　朝阳听得瑟缩了几分：“背叛这样伤心的事，我能经得住几次呢？”

　　“没事的。”冯愉摸摸她的小脑袋，刚刚这小姑娘在自己怀中都把发髻蹭乱了，乱糟糟的。“腿疼我有办法可以帮你缓解，如果别处受伤了也会有人帮你疗伤的，背叛和陪伴的总是成对出现。”

　　听起来，之后的路也挺有趣的，朝阳突然没那么害怕了，她站回窗边，默然看了一会儿孔明灯飞远，回头对冯愉说：“谢谢你，今晚我很开心，我们回去吧。”

　　他们离开了摘星楼，随着人流慢慢移动出西市。冯愉手上还拎着朝阳买的各种小玩意儿，另一只手紧紧牵着她，自己带出来的人得完好无损的带回去才成。

　　朝阳突然开口：“冯愉，我们大概还有几条街能走出去？”

　　“三条，一直直走，怎么了？”

　　两人牵着的手被朝阳挣开了，冯愉皱眉，伸手去把她拉回来。

　　“别动，有人在跟踪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别让他们看出异样。”朝阳公主目不斜视，脸上表情也没有什么波澜地交待着:”我估摸着是冲我来的，你沿着这条路走下去，我去把他们甩掉，我们在出口见。”

　　说罢，轻巧踮脚从冯愉手上拿走一个小泥兔子，闪身消失在了人海里。

　　冯愉有点慌了神，这可是公主啊，他们俩没给宫里打招呼就跑了出来，若是公主出了点什么事，就不是惩罚他一个人的事儿了。

　　他身边突然多出了一个身穿玄色的衣裳的人，在夜色中几乎辨别不出来身形，那人像任何普通的行人一样走在冯愉身边，保持着和他同步的步伐，轻轻向冯愉问道：“主子，要我去跟着公主吗？”嘴唇没怎么动，声音却清晰传入冯愉耳中

　　“你确定她刚刚发现的不是你？”冯愉反问。

　　“不是。”这人摇了摇头。“还有人刚刚一直跟着，公主一走他们就跟走了。”

　　冯愉点点头：“公主自己心里应该有数，不必管了。“

　　“是.。”得了冯愉的命令，这人就消失了，也没引起任何人注意，就像从没出现过，可见也是个隐匿高手。

　　虽然有片刻的犹豫，但是冯愉还是决定相信公主，保持着步调，朝出口走着。

　　李朝阳快步绕了几条路，反而比冯愉更快的到了出口，蹲在边上百无聊赖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等着冯愉。

　　不过一会儿，冯愉也出来了，他穿的服饰很普通，跟旁边好几个男子的都有点相似，但是朝阳还是一眼被他认了出来。

　　冯愉正在张望公主的身影，感觉到脸颊被什么东西戳了戳，回头一看，是朝阳用泥兔子长长的耳朵戳着他的脸，又躲到他的身后得意地笑着。

　　“调皮。”冯愉把她领到人少的地方，有点担心地问道：“这会儿没有马车了，我们只能走回去，你的腿还疼吗？”

　　朝阳点点头：“还有点儿。”

　　冯愉蹲下身，拍拍自己的背：“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她倒是一点不客气，开心地趴了上去。

　　冯愉把手中的东西递给公主拿着，慢慢起身，双手圈在她的腿弯，慢慢站起身，稳稳当当地走着。

　　“为了奖励你，我给你指条近路如何？”朝阳惬意地玩着手上的玩意儿，问道。

　　听到公主的口吻依旧愉悦，看来是没有受跟踪这事儿影响，冯愉也放下了心，答道：“那可真得感谢公主体贴冯某了。“

　　“那你一会儿就听我指挥，驾！走吧！“

　　公主玩得不亦乐乎，冯愉也笑着任她驱使，到了一处大宅子，公主喊他停住：“就从这儿的小路穿进去，很快就到皇宫的后门啦。“

　　抬头看看这座气派的大宅子，冯愉问道:”我记得这是二皇子的府邸？”

　　“嗯，他不想离我们太远，就修在了这儿，这条小路就是他告诉我的呢。“

　　冯愉把朝阳往上托了托，准备走进小路。

　　“等等！“朝阳从他背上跳下来，迅速把他拽到小路的背面，贴着墙根站着。

　　估摸是有人来巡夜了，冯愉也不敢出声，跟着公主站好。朝阳却探出了脑袋，悄悄打探着，直到看到有两人从侧门进了二皇子的府邸，才侧回身站好。

　　舒了一口气，冯愉拉过公主问道:”现在安全了吗？”话还没说完，借着微弱的月光，他却看到公主的脸上混杂着不可置信和极度失望的复杂神情。

　　他有点被吓到，压低了嗓音问：“怎么了？朝阳，你别吓我。“

　　朝阳愣愣的，眼里没有焦点，她干涩地开口说到：“刚刚进二哥府里那两个人，就是今晚跟踪我的两人。“

　　“这……“一时间牵扯到了太多东西，冯愉不敢贸然下定论：”兴许是看错了？毕竟这么黑。“

　　“我倒宁愿相信是看错。“朝阳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就朝小路深处走去，冯愉立马跟上她。

　　一路上，两人再没说话，公主心事重重。

　　顺利躲过卫兵，冯愉送公主回了东偏殿门口，准备离开。没想到东偏殿的门从里面打开了，小莲脸色沉沉地站在里面。

　　朝阳和冯愉都被吓了一跳，深夜里冷不丁跳出个脸色不善的人阴沉沉看着自己还是怪吓人的。

　　小莲催促他们：“还不进来？“

　　公主顾不上刚刚的情绪了，讨好地朝小莲笑笑：“小莲啊，今天不是说不麻烦你守夜了吗？怎的这么晚还没睡？“

　　“少来这一套！“见他俩都进来了，小莲叉着腰开始教训他们：”公主不懂事就算了，冯公子你怎的也跟着胡闹！侍卫也不带一个，就敢深夜跑出去，万一公主遇到什么事你赔得起吗！“

　　两人想到今晚发生的种种，交换了个眼神，还是决定不告诉小莲了。

　　冯愉做了个揖：“小莲姑娘，是我考虑不周，带着公主就出去了，要怪就怪我吧。“

　　公主重重点头：“对，小莲！都是易欢的错，不怪我！“

　　冯愉挑眉，没想到公主这么过河拆桥的。公主在小莲看不到的地方朝冯愉吐了吐舌。

　　“公主你当我是傻子吗！“小莲气呼呼地转身：”这里边肯定也少不了你一份，以后不许胡闹了！现在快去睡觉！“

　　朝阳递了个小泥人给小莲：“你看，我专门给你带的，可别告诉父皇和娘娘啊。“

　　接过小泥人，小莲又心软了：“我不会告诉皇上和贵妃娘娘的，只是下次你若是想出去，要先告诉我一声，带上我更好，免得我在这儿瞎着急。“她催促公主上了榻，吹灭了烛火，出了东偏殿，身后跟着冯愉。

　　小莲阖上门，转头看着冯愉，脸上没了之前对着公主时的纵容，倒像是变了个人，她警告冯愉：“冯公子，我现在还不知道你是敌还是友，但是若你伤了公主，我拼上这条命，也要你不得安宁。“

　　“冯某不敢。“冯愉欠了欠身。

　　“公主今天好像并不开心，虽然见到了二皇子，也喝了酒，可她说的那些话……反正我知道的，公主心里总是在想着一些事，是我不能帮她分担的。“小莲继续说到。”冯公子，我没读过什么书，从小习武，被选来保护公主。可是你却是明事理的，我也感觉，你比起乔培安，更让公主喜欢。“

　　“如果可以，我能不能请求你，在公主难过的时候，帮着她出谋划策，我实在不愿看她一个人心里担着那么多事，却没人可倾诉。“

　　冯愉不知如何作答，小莲以为他要拒绝，急了：“冯公子，就当我求求你，好好对公主，我这辈子会一直保护公主，下辈子给你当牛做马报恩行吗？“

　　说完，她又怕自己吵到殿内的朝阳，担忧地回头看了看寝宫。

　　“冯某总归不会害公主的。“冯愉深深看了小莲一眼，转身回了西偏殿。

　　小莲站在院中，许久才悄然离去。

　　公主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今晚的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她没法迅速消化。

　　她在宴会上看到太子望向自己时，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装醉让太子送自己回寝宫。即使能想到是与刺杀一事有关的进展，朝阳却没料到太子查出来的居然是和二皇子有关。

　　说实话，她并不相信，太子是第一次督办这样的大事，出了差错也有可能，更别说是和心思叵测的乔家合作了。

　　自从母后走后，朝阳公主几乎都是和二皇子一块儿长大。

　　李瑞庭是个很好的哥哥，他和太子不同，太子对于朝阳的要求几乎是有求必应，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月亮也恨不得都拿下来送给朝阳把玩。

　　二皇子在朝阳的童年扮演的是一个近乎严厉的角色，朝阳背不出功课，他会惩罚朝阳轻轻打她的手心；朝阳太过调皮爬上树在上面丢果子吓唬宫女们，二皇子会把她揪下来罚站。

　　所以在刚刚到赵贵妃的玉坤宫时，她是不喜欢二皇子的。

　　她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和宫女们追逐打闹，她不小心将人给推下了御花园的荷池，可怜的小宫女几乎丧命，还好被闻讯赶来的二皇子救了起来。

　　朝阳被二皇子拎着去给宫女道歉，她其实心中也很愧疚，但是公主给宫女道歉这种事儿她只觉得太丢面子，死活不愿意去。

　　二皇子生气极了，不让她用晚膳，就连赵贵妃出言相劝也没用。

　　她被关在自己的屋子里，和二哥倔着，饿着饿着就困了，睡了过去。

　　晚上醒来，却见到二哥坐在自己床边，端着一碗面，担心地看着她。

　　朝阳饿极了，抢过他手中的面就狼吞虎咽起来，吓得二皇子忙给她倒了水，拍着她的背让她别急。

　　细节的东西朝阳已经不记得了，她只记得二哥对自己说:”朝阳，她在家中或许也是哥哥极为宠爱的妹妹，如果今天是你被人害得落水，无论害了你的人是谁我都要他跪着给你磕头道歉。你记住，性命是最重要的，对你也是，对那个宫女也一样。”

　　第二天，朝阳就乖乖去道歉了，小宫女反倒受宠若惊，发誓一定好好服侍公主。

　　太子听了这件事倒是大为光火，在东宫摔了东西大骂李瑞庭，他认为他的妹妹是天下最尊贵的公主，既然宫女没事，就更不必这样折磨朝阳，还饿着她不给吃东西。

　　朝阳却是从那时候开始，知道了二哥是发自内心为她好。她在这宫中缺乏管束，只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各个人给她的溺爱，不明是非对错。如果没有二皇子一直管教着她，不在意她会恨自己，而是坚持把她拉回正确的路上。

　　所以朝阳怎么都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二哥会派人来刺杀太子和自己。

　　只是，今天，她却亲自看到了跟踪她的那两人进了二皇子的府中。

　　二哥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令人跟踪自己？他一直在南方，怎会手伸到了殷都来？如果真的是他，那他有是多久就开始着手布置这一切……

　　还有今天接风宴上，父皇的震怒，别人也许不知道为何，她却是听成太傅说过的，那是庆安帝不愿触碰的禁区。

　　朝阳不敢再深想，她决定第二天一定要去找太子问清刺杀一事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