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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华和阿兵准备出门时，燕子一定要跟着去。每次都这样，成了一个小尾巴，除开两男的粘在一起做坏事的时候。

　　阿兵有时很烦，说：“你这个电灯泡，二百瓦，太刺眼了。”

　　燕子幽怨地说：“华哥收我你不肯，跟着你又饱一餐饿一餐的，出去带我玩一玩也算让我解解闷子。”

　　阿兵偏还不知趣地反驳，“丰衣足食的，哪里没让你吃饱了？”

　　燕子喋喋怪笑，说：“华哥倒是把你喂饱了，你的粮食都变作了冲天炮，打麻雀去了。”说着还吐出一串顺口溜：“一个男人真奇怪，两腿之间安假炮，别人专打下水道，他打飞机放空炮。”

　　眼中一片凄离，燕子嘴巴都快瘪下去。

　　阿兵不知所以，还要回嘴。被张华一把拖住，小声说：“你是个猪。不悲花落早，悲妾似花身。人家现在是深闺怨妇呢，你忍让一点。”

　　阿兵左也不懂右也不懂，常常气咻咻一人前面走，张华燕子后面跟。

　　这一次阿兵的态度很坚决，实际也是考虑到燕子的感受。献给张华一个有天有地的屋，一个顶天立地的家，是阿兵由来已久魂牵梦绕的追求，以前没能力空自幻想，现在条件稍稍成熟他就有种刻不容缓的迫切感。

　　张华于他而言，已是他骨缝里的髓、心脏上的尖。

　　张华待他的好已不是金钱衡量的价值，张华的体慰、宽容、宠爱以及潜移默化的为人之道，是他感喟的人生幸会，那是由父爱、兄爱、侣爱的涓涓溪流而聚成河汇成海的，这种爱已然超越了世俗的男女之情或男男之情。

　　奔腾的爱之海浪冲击着他的人生奋斗，也是他出人头地的初衷与动力，尽管华哥并不认同，但他不管，只有人上人的张华才是他的报答。

　　燕子不会理解这些，他也不想给她难堪。因此去看地皮他无论如何也不愿让燕子因伤心而抱怨。

　　张华也不甚明了阿兵的心，他从未有阿兵心中那种伟岸的感觉，他只觉得包括爱情在内的所有感情就象银行里存一笔钱，能欣赏对方的优点这是补充收入，容忍缺点，是节制支出。爱上阿兵以后则是爱由心生，爱一个人意味着什么？就是为他的幸福而高兴，为使他能够更幸福而去做需要做的一切，并从中得到快乐。就这么简单。

　　对于燕子，已是他的一个亲人，其中更含了一种怜爱，因关联自己而愧疚的一种掌上的疼爱。能有自己的爱巢他当然很高兴，燕子跟他们一起生活他也没有异议，也无可避忌，只是两男一女搞成一团有种怪怪的感觉，尤其他跟燕子有过一腿，阿兵又是既吃醋又霸道的主，难免不好相处。所以阿兵的考虑他也觉得有些道理。

　　张华就对燕子说：“下午女排决赛，中国对美国，里头有你最喜欢的偶像孙晋芳呢。”

　　“不看，那个美国黑妞海曼吓死人了。”

　　“要不给你带你最喜欢吃的灯芯糕？”

　　“不吃，这点小意思就想打发我？”

　　“要不这样，中午我们去吃西餐。你不嚷嚷西春路开了C市头家西餐店，想去尝尝外国人的生猛东西，摸摸西洋人的刀啊叉啊什么的？吃完你回，我俩去办事。”

　　燕子这才勉强松口，“这个诱惑还有点价值，成交。”

　　张华伸出大拇指，然后朝下指向阿兵，悄悄说：“别跟他一般见识，小人。”

　　那边阿兵哼一声：“你们才是两口子。”就发怪，“你们去，我退出。郎才女貌——天仙配——我呸！”

　　妈妈的，都是难缠的货色。好性子的张华只好又去安抚阿兵，悄悄说：“乖乖，听话，燕子不懂事，女流之辈嘛，别跟她一般见识。”

　　燕子指着张华鼻子，“我？刚才是怨妇，现在是女流，你才是个男流——氓！”

　　阿兵也指着张华鼻子，“你两头使坏，挑拨离间，说我是小人，你才是奸诈——小人。”

　　这是什么猪耳朵，好话耷拉着，坏话扒开听。

　　阿兵亲昵搂燕子，“咱们夫妻吃西餐去，别理这坏人。”

　　燕子亲昵搂阿兵，“别理这坏人，咱们夫妻吃西餐去。”

　　张华气得踹墙壁，墙壁怒得踹张华，有人抱脚喊“哎哟”，笑死那对狗男女。

　　就象张华当初开酒吧一样，这个西餐馆也是个照葫芦画瓢的生手，唯一有情调一点的就是弄了一些熠光闪闪的晶灯、银色的烛台。

　　关于吃食哪有什么甜点、冷盘、开胃酒、调味品之类，也就是一些中西结合的大鱼大肉，随便扔几把刀、叉、勺在桌上。

　　吃客大都象乡下人初次进城去吃个稀罕，认为这就是地道的西洋餐了。

　　生意还挺好，熙熙攘攘象公社大食堂。

　　与旁人相比，顶多五十步笑百步，比自己长不了多少见识的。三人也就大摇大摆无拘无束地大喊一声：“喂！伙计，点菜。”

　　下面是三人吃西餐的笑话实录。

　　1燕子餐巾抹嘴，阿兵揉成一团擦桌，张华则自以为优雅地搭肩。

　　2张华嫌面包太硬，双手使劲用力掰，将面包屑洒向祖国大地。

　　3阿兵吃鸡肉手撕嘴啃，活象小品——王景愚吃鸡。

　　4燕子刀切牛排时，用力过猛，削了手流了血。

　　三人出门时，拉钩上吊，异口同声：“再吃西餐是小狗。”

　　送燕子回酒吧后，张华阿兵上路了。

　　阿兵驾驶桑塔纳，风驰电掣。张华凝望他的侧脸，戴墨镜，吹口哨，生动的面部线条在快乐的哨声中舒展，得意时右手搭在了张华的档部。

　　张华被他摸惯了，懒得动弹，只说：“兄弟，档位和挡位分得清不？”

　　阿兵一脸坏笑，依旧开得飞快，说：“噢，对不起，拉杆拉错了，我以为那是五档呢。”

　　张华打开咸猪手，“我操，你再使点劲，就是六挡了。”

　　“哥说外行话，哪有六挡啊？”

　　张华笑，“你手挂六挡，不就是手榴弹，你要炸死你哥呵。”

　　阿兵逗得开怀大笑，不留神，跑偏，差点产生刮擦，阿兵一抖方向盘，轻松避过。

　　张华吓得大叫，“亲爹，饶命啊，停！停！停！我要下车。”

　　阿兵不理，还占便宜，“哎，乖儿子。”

　　一路喋喋的怪笑中竟然故意扭起了“之”字，而且时速保持在一百多公里，好几次差点点撞上对面的车。张华左右大幅摇晃，只看到从一个惊险跌入另一个惊险，吓得频频厉叫。后来索性闭眼不吭声，要死就死罢。

　　出生入死之中，他恍然明白了一个深奥的哲理：他越嚷嚷越担心越害怕，这个虐待狂变态畜生就越来劲，越疯狂，越刺激，越享受。

　　到达一处堤岸，一个急刹。这时有人喊：“哥，你人呢？”

　　搜寻，才看见一堆烂泥瘫在车椅下，裆下一滩水。

　　阿兵哭丧着脸，“哥，你尿裤子了。”

　　又说：“都湿了，这下子变十挡了。”